他来了。
不远处的月洞门下，萧承不知已站在那儿多久。
他今日穿着身鱼师青直裰，颜色是沉的，料子是贵的，阳光透过藤蔓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副宽肩窄腰。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一双黑沉的眸子落在了那个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地缝里的、纤细的身影上。
青妩心慌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站也不是，想转身逃又不敢。直到听见靴子踩在地上的声音，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双锦靴越过她，停在了她前方一步远的地方。
……他简直离她太近了。
青妩头垂得更低了，余光里是他绣着暗纹的锦靴，还有靴边垂着的一截衣摆。
她连呼吸都忘了，死死地掐着掌心，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耳朵里涌，嗡嗡的。
然后，她听到头顶传来一道低沉又冷、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声音。
这话却似乎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着凉亭：“表小姐出言不逊，带下去。”
青妩听见江巧沁小声地唤了一声“表哥”，似乎是因为害怕，又似乎是认命，整个人更是柔弱不能自理，踉跄地跌坐在地上。接着就是丫鬟婆子的搀扶声了。
在场呆住的小姐们、远处看戏的公子哥们见人要被带下去，也觉围观旁人的家事实在不妥。先是一个开口说要走，其余人便也连忙跟着附和，不一会便四散而去。
倏地，世界安静了。
尚留在凉亭的季昭寰看见萧承转过了身去，本能地顿在了原地。
男人的高大身影完全挡住了妹妹娇小的身形。那模样密不透风，像是圈出了一片独属于他们的领域。
她想起妹妹前几日崩溃大哭的模样，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萧承低着头。眼前这颗脑袋死死低着，恨不得当场消失，令人十分不悦。
他瞧着那矮矮的脑袋，心思一转，诡异地生出一种愉悦，“二小姐，我们多年未见，”
他的声音很是舒缓，话说到一半，完全不像行事冷酷的模样。季青妩埋着头，承受着头顶上那道沉甸甸的目光，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听他说下去。
然后，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低、极轻的鼻息声，像是男人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一个无声的笑：
“听说，你到处说我死了？”
什么？？她？
季青妩如遭雷击，立时瞪大了眼抬头看上去。
他怎么胡说？！！
这些年她早忘了他这号人物，一年前不过她与小姐妹们赏花，听了一耳朵有关萧承的消息，说是边疆失利，这仗不知还要打多久。
怎到了他嘴里就……
萧承看见她的脸，唇角当即勾了起来。
似是愉悦更甚，心情极好。
他微微笑起来，继续发问：
“怎么这么怕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