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没有主母,长姐作为嫡长女出席是理所应当的,可她一个嫡次女,是不用非得去的呀。
她狠狠埋怨起自己方才的迟钝,因着那里实在不是个好去处。越想便越委屈,她双腿不自觉缩到榻上,将脸深深埋进膝头,双臂一环便闷脸抽泣起来。
季昭寰在另一头瞧她半晌,放下了才吃了两口的酥。她这个妹妹,向来是个乖巧伶俐识礼数的,今日怎么突然跟被打了似的。
她想不通,“阿妩,怎么才回家就哭了?”
她这个姐姐说的话向来是管用的。就见那缩成一团的人儿肩膀抖了抖,慢慢地抬起哭花了的脸蛋,张了张嘴,似是觉得无从下口又或是有什么顾虑,刚挤出几个字,又把脸埋了回去,哭得气息抽噎,肩背起伏,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季昭寰耐心等了一会,便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上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试探着问:“阿妩,你是害怕萧将军吗?”
手下覆着的肩膀剧烈地抖了一下,就见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再次仰了起来。
季青妩呆了一呆,面上又红又白,她的确是怕萧承,但这话她不能说,只敢点头,声音哽咽:“唔…阿姐,我、我不要去……”
就见长姐沉默了,眉头微微蹙了下。
“我不要去……去、萧、萧府……”青妩只呜呜地哭,“阿姐,你去…你去同他说……”
这孩子…怎么这般不闯荡?
季昭寰皱着眉看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好歹也是与她同吃同睡、她亲手带大的亲妹妹,这性子怎地半点儿不像她?
这样怯懦,将来如何是好?这往后外头见了什么人,难不成也要先哭上半日?
她也是看得干着急,“你方才怎的不说?在、在寺里。”
“呜…阿姐,你不能凶我……”
就见青妩也不提去不去了,抬起一对肿眼泡就那样委屈巴巴地望过来,仿佛她说了多么狠的话一般。
季昭寰简直要气笑了。“姐姐哪里就凶你了呢?”
就这样酣畅淋漓地哭了一场,情绪被哭散了大半,也终于是来到了三日后。
此次萧家设宴,是得了小皇帝特批的。既是为萧家凯旋接风,也因着小皇帝从小长在舅舅家,与母家萧家亲厚异常。
如今萧家在京中权势煊赫,文武兼备,是实打实的肱股之家。但此番宴席,朝中许多大员都带着家眷来,却另有一层缘故:萧家二位公子,一个十八,一个二十四,都是模样周正的年轻后生,还都尚未婚配。
正因此,在旁人眼里,这场宴席也就多了另一重意味。
这厢季家姐妹下了马车,便见人头攒动、门庭若市。一侧是身着锦袍、腰佩玉带的世家公子与官员们相互揖让。另一侧,则有管家婆子们引着各家的女眷往里走,但见一水儿的红裳宽袖,云鬓花颜,说说笑笑地往府里去,煞是好看。
女席设在临水的花榭,要过去得穿过萧府的园子。季青妩跟在姐姐身后,低眉顺眼,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道无声无息的影子。
正行走间,只听一道讥诮的声音笑道:“我当是谁呢,这般我见犹怜的模样,原来是季家的二小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