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山心知肚明,以何老的身份地位,这青砖黛瓦的深院四周,看似寻常,实则戒备极严。
在何若兮轻熟的引领下,三人畅通无阻地穿过几重门庭,步入一个雅致静谧的四合院。
刚绕过影壁,陈青山的目光便被正房半开的窗户攫住,何老穿着围裙,正在厨房的灶台前不疾不徐地忙碌着,身形挺拔,毫无寻常老人垂暮之感。
陈青山心头一紧,来不及细思,迅速将提在手中的水果往陈淑珍怀里一塞,低声道:“你先坐。”话音未落,他已快步绕向厨房门口。
何若兮见状,了然一笑,顺势挽起还有些茫然的陈淑珍的胳膊:“走,我们去客厅喝杯茶,让他们先忙。”
陈青山刚推门踏入厨房,背对着他的何老像脑后长眼一般,并未回头,手上清洗食材的动作也丝毫未停,只是头微微偏了一点方向,温和平淡地开了口:“那个藤编筐里有大蒜,帮我剥几瓣。”
嗓音沉稳,没有任何客套寒暄,自然的仿佛陈青山本该是这厨房的一员。
“哎,好。”陈青山应着,目光在干净整洁的操作台上飞快扫过。一只洗得发白的旧藤筐静静搁在台面角落。
他蹲到垃圾桶旁,小心翼翼地拣出筐里两个白白胖胖的蒜头,攥在手心,指尖用力,一层层剥离那微带韧性的表皮。
他的动作专注而细致,指腹被蒜汁浸得有些黏滑,淡淡的辛辣气冲入鼻腔,竟有种踏实心安的感觉。
不多时,几颗饱满光洁的蒜瓣便在清水下冲刷干净,晶莹的水珠沿着弧度滚落。
陈青山将它们轻轻放在何老手边的砧板上。
这时,何老恰好将手中的一条处理得干干净净的鲤鱼摆放好,他用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手,抬眼看向身旁沉静的青年,语气是商量的口吻,眼神里却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会烧菜吗?”
陈青山微微一顿,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平时自己弄点,会一点点。”
他从小在农村长大,农忙时节暮色四合,父母都要好晚才能回家,陈青山只好自己学会做饭,长时间倒是学到了一手好的厨艺。
“会就行。”何老点点头,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扬了一丝微末的弧度,顺手拿起锅铲递给他:“这条鱼就给你露一手吧,鱼已备好,就缺这道红烧了。”
说完,他极其自然地退后一步,将主厨的位置完全让了出来,如同交接一件寻常物事,那份不经意的信任却沉甸甸的。
陈青山顺手接过鲤鱼。刀锋在案板上发出轻快密集的笃笃声,鱼背两面被精准地切上倾斜均匀的十字花刀,深浅恰好,又不至于切断鱼骨。
紧接着,他拿起一段拍散的葱结和几片老姜用力挤出汁水,均匀涂抹在鱼身内外,动作带着一种肌骨记忆,自然流畅。
青翠的葱段、金黄的姜片被他投入鱼腹内细心填塞。
随后,他开始麻利地切姜丝、剁蒜蓉、拍葱段、调碗汁,一切行云流水。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陈青山稳稳端起炒锅架在灶上。凉油滑锅,复又倒出,再注入新油烧热。
锅中油脂开始细细密密地泛起油花涟漪。他屏息凝神,手腕沉稳,动作行云流水,鱼身在他的拨动下均匀受热,渐渐呈现出完美的金棕色。。
一旁的何老负手而立,目光专注地追随着陈青山的每一个细微动作,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赞许。
看着鱼皮煎得酥脆定型,他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鱼被沥油盛起,暂放一旁。
锅留底油,陈青手下不停,待配菜炒得油亮喷香,那尾金黄酥脆的鱼又滑回锅中。
这时,陈青山从橱柜里拿出一瓶冰凉的啤酒,拇指一顶,“啵”的一声轻响,瓶盖弹开,清冽的酒液随之倾泻入锅。
一阵奇异的“滋啦”声响伴随着浓白的雾气升腾而起,浓郁的麦芽香气瞬间与鱼香、辛香混合。他迅速盖上锅盖,将炉火猛地拧到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