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河意识浮浮沉沉,感觉嘴巴咸的发苦。他想睁开眼,却怎么也做不到。身体随着海流,不知飘向哪里。
直到碰到柔软沙子,一阵脚步声传来。
“爷爷……人……”
一个稚嫩的声音,然后是听不懂的新罗语。
一双手将他抱起,挤压到肩膀伤口,痛得他眼前发黑,再次陷入黑暗。
“嗷——”
再次醒来是痛醒,他发出惨叫。浑身被汗水湿透,只感觉两下剧痛,似乎有人锯断弩箭,把它从肉里取出来。
一股难闻的粘稠物,狠狠拍在肩膀上。
“嗷——”
杜河发出一声惨叫,再次晕倒过去。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醒来后一定要问,是哪里的大夫。
太特么粗暴了。
随后就是冷和热,冷到浑身发抖,仿佛在赤身在冰天雪地里。热到神志模糊,嘴唇干裂,浑身伴随着剧痛。
他无法睁开眼,但知道有人在照顾他。
当他冷的时候,就有火焰在靠近。当他热的时候,有人在额头敷毛巾。每天有人喂他流食,甚至清洗身体。
他的意识仿佛,被无形的水流阻挡。
“冲啊!冲啊!”
他在黑暗中狂吼,只要冲破阻拦,他就能醒过来,重新掌握身体。
可惜他失败了,只能陷入无穷黑暗。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回到辽东平野,无数士兵在冲锋。他的兄弟们,李知、秦怀道、苏烈,他们骑在马上,向他伸出手。
“来,一起冲过去。”
冲啊,冲过去。
他狂吼着,想要抬起手,却无法做到,虚弱重新跌回黑暗。一张张熟悉的脸,在眼前黯淡,最终缓缓消失。
他又看到玲珑,她在无助的哭泣。梦见草原上的红衣女子,独自走进高山。梦见长乐公主在哀思。
梦见宣骄扬刀的手,梦见李锦绣走入水中。
不!
绝对不可以!
他内心在咆哮,无数熟悉的人脸,轮流出现在脑海中。他们一个个消散,最后化成李锦绣和李文吉的脸。
他要拥抱李锦绣,他要替李文吉复仇。
轰……
仿佛无形的束缚解开,他眼皮感觉到了光。
他睁开眼,强烈的虚弱感,让他无法动弹。他看到了屋顶,那是被熏的漆黑的圆木。新罗南部多山,多以树木造屋。
还在新罗。
空气中弥漫着腥味,更验证这个猜想。
他身上盖着被子,是麻布里填充蒲草絮。努力转动眼睛,屋内放着另外一张床,锅炉、木柴等生活用品,混乱无序堆放着。
墙上挂着角弓和猎刀,打磨的很锋利。
看上去是一个猎人救了他,这让杜河松口气。这年头食物珍贵,对方肯花精力救他,说明没有敌意。
他尝试活动手臂,左肩却传来剧痛。
“娘的。”
杜河吸一口凉气,不由暗骂一句。看肩膀这痛感,八成细菌感染了,这要得不到救治,还得交待在这里。
“吱呀。”
木门被打开,一个七八岁小男孩进来。他穿着褐色麻衣,头发盘成髻,虎头虎脑,显得很可爱。
“%%&……”
男孩见到杜河醒,脸上露出笑容。可惜他说的新罗语,杜河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