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州城内,黑漆漆一片。
大都督出征在外,城中戒备森严,入夜之后,平州军巡视全城,禁止任何人聚集逗留,违者立斩。
城南蕃坊,一座华丽宅院内。
乞乞突象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柔软丝滑锦被,寒风丝毫不能侵袭,让他发出舒服的喟叹声。
人生六十,还能有如此享受。
以前在穷山恶水里求活,哪有这般安逸,现在部众有田有产,他这个首领,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大人,您要的茶。”
清秀的侍女进来,轻声提醒着。
乞乞突象淡淡嗯一声。
“叫阿利来见我。”
“是。”
他喝着芳香的茶叶,想起远在粟末水边的乞力扎,他的亲兄弟,现在大概还穿着兽皮烤火吧。
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
“大人,您有何吩咐。”
“捐一百石粮食给都督府。”
“是。”
阿利恭敬的回答,乞乞突象很满意,这些粮食捐出去,必得天可汗欢心,又会有赏赐下来。
“阿郎在哪里。”
“在归顺县。”
乞乞突象叹口气,他儿子乞乞仲象,就是不愿在城中享福,归顺县是粟末靺鞨的封地,他的族人全部在那。
勇敢,坚强,聪明的乞乞仲象。
为什么就不明白,相比于富贵和安逸,权势算得了什么呢?为何要和乞力扎搅和在一起啊。
“派人叫他回来。”
乞乞突象做出决定,唐廷和契丹交战,粟末靺鞨绝不能掺和进去。
“是。”
管家阿利退下后,屋中陷入漫长的安静,也许是人老了,乞乞突象脑中杂念纷飞,左右都睡不着。
忽然,一阵轻微的响声传来。
“谁。”
乞乞突象睁开眼,眼前站着一道枯瘦矮小的身影,他正要大声呼喊,一只铁手掐住他的脖子。
他伸出手,用力抓着,却纹丝不动。
随着大手用力,他呼吸困难,他放弃了挣扎,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愚蠢的儿子,会葬送整个粟末靺鞨。
“咔嚓。”
乞乞突象被拧断脖子。
身影把尸体藏在床底,翻身进了被窝,他安静的躺在床上,烛光照过,露出一张和乞乞突象相似的脸。
直到天色大亮,门外响起侍女的声音。
“大人,该用膳了。”
“放在桌上,老爷今日身体不适,要多休息,不要让人打扰。”
“是。”
侍女没有起疑,房间归于安静。
远在几十里外的归顺县,由于冬天的到来,靺鞨人不再劳作,家家户户闭门猫冬,显得一片寂静。
“呜呜呜——”
浑厚的号角声响起,打乱了平静,人们穿上皮甲,拿着铁矛出门,走到祭祖广场,那里站满了人。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
每个人都是一头雾水。
议论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一个强壮的年轻人走出来,他浓眉阔嘴,前半额头剃光,后脑拖着鞭子。
“安静。”
所有人立刻闭嘴,这是首领的儿子乞乞仲象,在他身边,几个男人还留着原始发型,那是乞力扎那边的靺鞨人。
“可汗死了。”
乞乞仲象满脸悲愤。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