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一路疾驰,直至河边才停住。
抬头望去,青绿的田野蔓延,远处群山巍峨。
杜河心中茫然,李锦绣所做,都是在执行他的目的,没想到刺向孩童的屠刀,幕后竟是自己。
他在害怕,害怕自己也会像李泰,像张亮,成为高高在上的权贵,视底层如草芥,肆意生杀予夺。
那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会失去意义。
耳边传来孩童嬉闹声。
他信马由缰,竟不知不觉来到向阳村。
“侯爷好……”
正值农耕季节,村中只有老人和孩童,看见他脸色忐忑。
杜河点点头,牵马穿过村落,停在村外溪水旁,溪中三个泉眼,被大石堵住,不再喷出热泉。
也在那一天,他决定要改变些什么。
一个老人端着茶水走来,笑道:“侯爷是贵客,只是屋中不洁,就不请你进去了,粗茶一碗,请不要嫌弃。”
“农家之物,别有风味,怎会嫌弃。”
杜河微笑,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山村静谧,溪水潺潺,令他烦闷稍缓,问道:“老丈,山庄开了,对你们生活有没有影响。”
“好着呢,这水不烫庄稼,今年肯定好收成啊。”
老人脸上皱纹很深,闻言露出黄牙笑。
“那就好。”
杜河心情转好,倚在石头上,笑道:“张村正身体还好么,第一次来,他怕我加租,紧张的很。”
“老张啊,死啦。”
老人语气平淡。
杜河一征,心中微叹,“病死了么。”
“去看他闺女,再被人发现时,就剩光秃秃的尸体啦。”
“报官了么。”
老丈不急不缓,“报啦,官老爷说等消息呢,咱们这些人命贱,哪能较起真,死了一埋就是。”
“人命关天,怎能这样草率。”
杜河大怒,老丈却笑道:“除了自家人,关谁的天,老朽生有二子三女,饿死的,病死的,打仗死的,就剩两个喽。”
杜河回望过去。
他脸上不见丝毫痛苦,眼中只有深深麻木。
“人老了话多,侯爷见谅。”
老人收起缺碗,佝偻着身体走了。
杜河大受震撼,想起河南道水灾的皑皑白骨,历历在目,出了长安城,到处是平民炼狱啊。
一本资治通鉴,记录人相食三十六次。
若算上未记载的,只怕百次都不够。
相比其他朝代,李二做得足够好。
但生产力不够,圣明如他,也无法改变。
“嘭。”
一颗石头被他踢进溪中。
温和无法改变!要想改变,就要流血。
既然都要死,不如由我来加快!
流尽一代人的血,终结这千年门阀制度!
山庄里,充满压抑的氛围,侯爷和李掌事闹矛盾,侍者们惶恐难安,直到杜河回来,乌云才慢慢消散。
杜河衣服上沾血,没有去小楼。
山顶池子,他把身体泡在水中,没想好怎样面对李锦绣。
过了许久,耳边传来脚步声,这声音沉稳敏捷,杜河睁开眼,一个昆仑奴捧着衣服,恭敬走上。
“公子需要大夫么”
她们久经训练,汉话说得很好。
“不必。”
他习武之人,血气旺盛,只是怒极吐血,并未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