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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念秧》--念秧党巧施连环骗局(1 / 2)

各位看官,今儿个咱们说说这江湖上一种杀人不用刀、吃人不吐骨头的勾当——名曰“念秧”!这起子歹人,专在那南北通衢的大道上设下连环套、布下迷魂阵,任你是走南闯北的老江湖,还是初出茅庐的读书人,稍不留神,就要着了他们的道儿!

话说山东淄川有个王秀才,表字子巽。这日收拾行装要进京探望一位在旗籍太史衙门做官的族亲。才出济南城不过数里,忽见后边嘚嘚嘚跑来一头黑驴,骑驴的是个黑脸汉子,赶上来搭话:“这位相公,敢问也是上京么?小的姓张,在栖霞县衙当差,奉命进京公干。”

王秀才见他言语谦卑,便随口应了几句。谁知这张差人就像那牛皮糖似的黏上了——王秀才走快,他挥鞭赶驴追上;王秀才走慢,他在前边路旁恭候。还殷勤相约:“前面曲律店险恶,不如一同投宿,彼此有个照应。”

王家的老仆人可是见过世面的,眼见这张差人过分热络,心中生疑,把眼一瞪:“各人走各人的路,休要纠缠!”

那张差人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讪讪地挥鞭去了。到了黄昏,主仆二人投店住宿。王秀才信步走到院中,却见那张差人正在外屋喝酒!

四目相对,那张差人慌忙起身,垂手肃立,恭敬得如同见了上司的老仆。王秀才只当是巧合,那老仆人却暗地里把钢刀放在枕下,一夜不曾合眼。

天刚蒙蒙亮,张差人又来敲门邀约同行。

老仆人隔门怒喝:“再敢啰嗦,打断你的狗腿!”

这才把他骂走。等到日上三竿,主仆二人重新上路。

行不过半日,忽见前边一人骑着头白驴,四十上下年纪,衣帽齐整,却在驴背上东倒西歪,瞌睡得险些栽下来。这人一会儿超前半里,一会儿落后百步,来来去去总在左右。

王秀才忍不住问道:“仁兄昨夜莫非做了贼?怎的困倦至此?”

那人猛然惊醒,打个哈欠道:“惭愧!小弟姓许,青苑人氏。临淄县令高檠是我表亲,家兄在他衙中做师爷,我去探望,得了些馈赠。可恨昨夜旅店中,误与‘念秧’同宿,吓得我一夜不敢合眼,故而白日困顿。”

王秀才心中一动,忙问:“何为念秧?”

许某瞪大眼睛惊道:“客官竟不知么?如今有一等歹人,专会用甜言蜜语哄骗行旅,先是攀交情、套近乎,待与你同吃同住,便设局骗财。我有个远亲,就因此丢了盘缠。咱们行路之人,不可不防!”

王秀才闻言点头——原来那临淄县令确是他旧识,幕中也真有个姓许的师爷。他乡遇故知,不由亲切几分。许某便邀他同宿,王秀才欣然应允。唯有那老仆人暗中扯他衣袖,故意拖延行程,这才与许某走散。

次日晌午,道上又见一少年,十六七岁年纪,骑着头高头健骡,穿一身苏绸直裰,生得眉目如画,俊俏非凡。

二人同行十余里,那少年忽然轻叹:“前边就是曲律店了。”语带哽咽。

王秀才关切相询,少年拭泪道:“小生姓金,江南人氏。寒窗三载进京应试,谁知名落孙山。家兄在户部做主事,接我携家眷来京散心。可怜我从未走过远路,这风沙扑面,好不烦闷!”

说话间取出红巾拭泪,声音娇柔,恰似女子。王秀才本是惜花之人,见状温言安慰。

少年又道:“方才我抢先行来,家眷仆从却迟迟不到。眼看红日西沉,如何是好?”

说着频频回首,行走愈慢。王秀才只得先行。晚间投店,王秀才刚进客房,却见许某正在房中整理行李!

许某笑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这就挪地方。”

王秀才忙拦阻,二人正要叙话,忽见一人掀帘而入——正是那金姓少年!少年见房中有人,转身欲走。

许某急忙拉住:“相逢即是有缘,何不共宿一宵?”

少年这才坐下。许某问起来历,少年将途中之言又说一遍。随即解开口袋,取出白花花的银子,秤了一两多交给店家。

少年说道:“备些酒菜,我要与二位兄长夜谈。”

酒过三巡,少年谈起科举文章,真是出口成章。王秀才问起江南考题,他对答如流,还背诵自家文章中的警句。说到落第之事,愤愤不平,三人共同扼腕叹息。

少年忽又蹙眉:“小弟命途多舛,昨夜宿店,隔壁几个粗汉掷骰赌博,呼幺喝六,吵得人一夜难眠。”

他江南口音把“骰”念作“兜”,许某故作不解。少年连说带比,许某哈哈大笑,从怀中摸出枚骰子:“可是此物?”

当下许某便以骰子行酒令。酒至半酣,提议小赌怡情,赢家做东。

王秀才推说不会,许某便与少年对赌,暗地里却扯王秀才衣袖,低声道:“这南蛮小子囊中丰厚,年纪又轻,不懂赌术。待我赢他几两,明日请你吃酒。”

二人转到隔壁,顿时传来阵阵吆喝。王秀才偷眼观瞧——你道看见谁?日间那栖霞张差人竟也在赌局中!

王秀才心知有异,蒙头装睡。不多时,许某过来强拉他入局,见他坚拒,竟替他下注。

隔会儿回报:“王兄手气真好,已赢了三注!”

王秀才含糊应了。突然“咣当”一声,房门被猛地撞开!几个彪形大汉闯将进来,为首的自称佟姓,是旗下缉捕赌徒的官差。那时节禁赌极严,众人顿时面如土色。

佟某瞪视王秀才:“你这书生也敢犯禁?”

王秀才抬出族兄太史名头。佟某立刻转怒为喜:“原来是一家人!”

于是,那佟某反倒邀众人再赌。王秀才推脱欲睡,许某却不断来报输赢。赌局散后一算,王秀才竟欠下巨债!

佟某伸手就去翻他的行李,想拿东西抵债。王秀才正要理论,金少年把他拉到墙角低语:

“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翻脸不认人的。你我文字之交,岂能见死不救?方才赌局我赢了些,正好能抵你的债。这债本该许某还佟某的,如今咱们暗中调换——你只需立个字据欠我便是,不过是掩人耳目,难道真会要你还钱?”

王秀才本是个老实人,竟信了他的鬼话。

结果如何?那佟某当众打开王秀才行李,将值钱物件尽数装入自己囊中!转而向许、张二人讨了些散碎银子,扬长而去。

当夜,金少年抱着锦被来与王秀才同榻,那被面竟如苏州刺绣般精致!王秀才让老仆人也到床上一起睡。

夜深人静时,少年忽地翻转身子,把腿搭在仆人身上。老仆人移开,他又贴上来。肌肤相亲,滑腻异常。老仆人一时把持不住,竟与他成就了苟且之事。王秀才虽听见动静,却只当是仆人睡相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