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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张诚》-异母兄弟历经生死再重逢(2 / 2)

张讷不信,便硬拉着巫师进了内城,城里新鬼老鬼来来往往,乱糟糟的。

张讷看见几个以前认识的同乡鬼,赶紧上去问,可问来问去,还是没人知道弟弟在哪儿。

正着急得没办法,突然听见所有鬼都嚷嚷起来:“菩萨来了!菩萨来了!”

张讷抬头一看,只见云彩里站着个高大的神仙,浑身都冒着金光,那光一亮,整个世界都变得通亮!

巫师赶紧拉着张讷跪下磕头,说:“大郎你运气真好!这菩萨几十年才来阴间一趟,专门救苦命的鬼魂,今儿就让你遇上了!”

只见菩萨拿着杨柳枝轻轻一洒,细得像尘土似的甘露飘了下来,落在众鬼身上。没一会儿,云彩合了起来,金光也收了,菩萨一下子就不见了。

张讷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伤口居然一点都不疼了!巫师带着他往回走,快到村口的时候,才跟他分了手。

张讷断气两天后,突然一下睁开眼睛醒了过来,他把在阴间遭遇跟家人说了一遍,还一口咬定弟弟肯定没死。

可牛氏哪儿肯信,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丧门星,害死了我儿子,还编瞎话骗人!”

张讷一肚子委屈没处说,可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是真的好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给爹磕了个头,说道:“爹,我要去找弟弟!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找不到他我就不回来,您就当我没活过来。”

他爹拉着他到没人的地方大哭了一场,知道拦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了。

张讷一路走一路问,凡是路口、集市,他都要停下来打听弟弟的消息。身上带的钱花光了,就靠讨饭过日子。

就这么走了一年多,总算到了南京城。这时候的他,衣服破得跟渔网似的,补丁摞着补丁,腰都累得直不起来,只能低着头慢慢往前走。

突然,只听见一阵马蹄声,十几匹马从对面过来了,张讷赶紧往路边躲,生怕挡了贵人的路。

这队人里有个四十来岁的官儿,前后跟着精壮的士兵,看着挺威风。官儿旁边有个少年骑着小马,眼睛老往他这儿瞟。

张讷心想这肯定是贵公子,不敢抬头看,可那少年突然停下马,从马上跳了下来,大喊:“哥!你是我哥张讷吗?”

张讷猛地抬头一看,我的老天爷!那不是张诚是谁!兄弟俩一拉手,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哭得撕心裂肺。

张诚哭着问道:“哥,你咋变成这样了?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

张讷把自己寻他的苦楚说了一遍,张诚听得更伤心了。

那官儿一看这光景,赶紧让人下马问明缘由,张诚把事儿一说,官儿立马让人把自己的马让给张讷骑,带着他们一起回了家。

到家坐下后,张诚才把自己的遭遇前前后后详细说了一遍。

原来老虎叼着他跑了没多久,不知为啥把他放在了路边。他在路边躺了一夜,正好赶上姓张的别驾从京城过来。

别驾见他长得文文静静,不像坏人,挺心疼他,就上前安抚他,他才慢慢醒了过来。

别驾问起他的家乡,一听离这儿老远,就把他带上一起回了家,还找了药给他敷伤口,没过几天就好了。别驾没有儿子,就把他收当养子,今儿正是带他出来逛逛。

说话间,张别驾从里屋走了出来,张讷赶紧跪下磕头,谢他救了弟弟。张诚进到里屋,抱出一套绸缎衣服让哥哥换上,随后摆上酒席,一家人坐在一起叙话。

张别驾问:“你家在河南,还有别的亲人吗?”

张讷说:“就我爹一个人了,他是山东人,当年流落到河南的。”

张别驾眼睛一亮:“哦?我也是山东人!你老家是哪个府的?”

张讷说:“听我爹说,是东昌府的。”

张别驾一下子站了起来,说:“咱是同乡啊!那你爹为啥迁到河南去了?”

张讷叹了口气,又说:“明末清兵进山东,把我亲娘掳走。我爹遭了兵灾,家里啥都没了,后来在西边做买卖,来来往往熟了,就定居在河南了。”

张别驾又追问:“你爹叫啥名字?”

张讷把名字一说,张别驾眼睛瞪得溜圆,低着头琢磨了半天,突然快步跑进了里屋。

没一会儿,里屋走出一位老太太,盯着张讷看了半天,突然哭了起来。

老太太问道:“孩子,你是张炳之的孙子吗?”

张讷点点头,答道:“是的,老夫人您认识我爷爷?”

老太太哭得更凶了,拉着张别驾说:“儿啊,这是你亲弟弟!你可算找着家人了!”

张讷和张诚兄弟俩都听懵了,不明白咋回事。

老太太才说:“我就是你亲娘啊!当年我被掳到北方,在黑固山手下当了半年奴隶,生下了你哥哥。后来黑固山死了,你哥哥补了旗人的官职,才迁到这儿来。现在他卸任了,我天天都惦记着老家,就脱了旗籍,恢复了原来的族谱,可我好几次派人回山东打听,都没消息,没想到你爹搬到河南去了!”

接着又转头对张别驾说:“你把亲弟弟当儿子养,这可折了福!”

张别驾赶紧说:“我先前问过张诚,想来是他那时年纪尚小,记不清老家的事儿了。”

随后大伙儿按年龄排了序:张别驾四十一岁,是大哥;张讷二十二岁,是老二;张诚十六岁,是老三。

张别驾一下子多了两个弟弟,高兴得合不拢嘴,天天跟他们同吃同住,把一家人离散的缘由问得明明白白,随后就商量着回河南老家。

老太太担心牛氏不容他们,张别驾说:“能容就一起住,不能容就分开过,难道她还不让我们认爹?”

当下张别驾就卖掉了南京的房子,置办了行李,带着全家往河南赶。到了村口,张讷和张诚先骑马回家报信。

他爹自从张讷走后,牛氏没过多久也死了,就剩他一个孤老头子,天天对着影子叹气。突然看见张讷回来,又惊又喜,半天没反应过来;再看见张诚,更是喜极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光顾着掉眼泪。

张讷说大哥和娘也来了,老头子愣在那儿,既说不出高兴,也说不出难过,就那么呆呆地站着。

没一会儿,张别驾和老太太就进来,张别驾跪下给爹磕头,老太太拉着老头子的手,俩老人对着哭了半天。

张诚找不着娘,一问才知道牛氏已经死了,当场就哭昏过去,过了好半天才醒过来。

后来张别驾出钱盖了楼阁,请了最好的先生教张讷和张诚读书。家里马厩里的马膘肥体壮,屋里屋外热热闹闹的,俨然成了当地的大户人家。

蒲松龄老先生说:“我听这事儿从头至尾,眼泪掉了好几回。那十几岁的孩子帮哥哥砍柴,孝顺又仗义,简直是当年王览再世,我掉了第一回泪;老虎叼走张诚,我忍不住骂老天爷糊涂,掉了第二回泪;兄弟俩突然重逢,又喜又悲,我掉了第三回泪;多了个大哥,想起当年离散的苦,掉了第四回泪;一家子突然团圆,那老头子又惊又喜的模样,我掉了第五回泪。不知道后世有人听了这故事,会不会也像我这样掉眼泪呢?”

正是:

悍妇狠心天不容,稚子情深动九重。

甘露洒处冤魂醒,金陵城内庆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