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咸涩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梅韵涵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大海,是在一个朝霞满天的清晨。龙斯誉兑现了他的承诺,用整个暑假兼职攒下的钱,订了两张火车票和一家离海滩不远的小小家庭旅馆。
火车哐当哐当行驶了一夜,梅韵涵靠在他的肩头,时睡时醒。每一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都能看到他清醒的侧脸,在昏暗的车厢灯光下,轮廓分明,眼神专注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逐渐变得陌生的风景,手却始终紧紧握着她的。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包裹着她,让她再次沉入睡眠。
当他们拖着简单的行李,踩着柔软的沙子,走到海边时,天际正泛起鱼肚白。辽阔无垠的海平面在眼前展开,深蓝色的海水轻轻拍打着海岸,发出舒缓的、永恒的絮语。远处,橙红与金紫交织的霞光正一点点浸染天空,壮观得让人屏息。
“这就是……海。”梅韵涵喃喃自语,眼眶有些发热。她从小生长在内陆城市,对大海的所有想象都来自书本和画册。此刻,真实的、带着生命力的海风灌满她的胸腔,那是一种无法用画笔描绘的、震撼心灵的浩瀚。
龙斯誉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眼中倒映的朝霞与惊喜。他记得爷爷第一次带他来看海时,他也是这般模样。如今,他带着他生命里另一束光来到这里,感觉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
“走。”他牵起她的手,脱掉鞋子,赤脚踩在微凉细腻的沙滩上,走向那片正在苏醒的海。
海水漫过脚踝,带来一阵沁人的凉意。他们在潮湿的沙滩上留下两行并排的脚印,一深一浅,蜿蜒向前。梅韵涵像个孩子般,好奇地捡起被海浪冲上来的贝壳,对着光看它们五彩斑斓的内壁;龙斯誉则弯腰,在沙滩上写下他们的名字,一个浪头打来,字迹模糊,他却不厌其烦地重新写过。
太阳挣脱海平面的束缚,跃然而出,瞬间金光万道,将整个海面染成一片流动的熔金。梅韵涵停下脚步,望着这壮丽的景象,忽然觉得,之前所有的委屈、不安和挣扎,在这天地之威与永恒之美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
“斯誉,”她转过头,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阳光在她周身勾勒出毛茸茸的金边,“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龙斯誉看着她被阳光照亮的脸庞,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光,比此刻的海面还要璀璨。他心中一动,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长发别到耳后,指尖流连在她温热的耳廓。
“以后,”他的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格外清晰,“我们还会有很多次旅行。去看雪山,看沙漠,看极光……去看遍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星辰大海。”
他的承诺,不再是少年意气的情话,而是经过现实淬炼后,更加沉甸甸的誓言。梅韵涵相信他。她用力点头,笑容比阳光还要明媚:“好!”
他们在海边待了整整三天。白天,他们沿着海岸线漫无目的地行走,在礁石缝里寻找小螃蟹,或者只是并肩坐在沙滩上,看潮起潮落,云卷云舒。龙斯誉的话依然不多,但他会在她因为看到一只漂亮的水母而惊呼时,默默上前仔细查看确保安全;会在她玩累了靠着他睡着时,一动不动地为她遮住过于热烈的阳光;会在夜晚的海滩上,指着星空,告诉她哪一颗是北极星,如何依靠它辨认方向。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提供物质庇护的龙家少爷,而是在用他所有的细心和知识,默默地、实实在在地照顾着她。这种褪去浮华后的温柔,让梅韵涵感到无比的心安与幸福。
第三天傍晚,他们坐在一处僻静的礁石上看日落。夕阳将天空和大海渲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海鸥鸣叫着归巢。
“高中开学后,”龙斯誉看着沉入海平面的夕阳,忽然开口,“我父亲那边,可能还会有动作。”
梅韵涵的心微微一提,侧头看他。他的表情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