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集“虚空结晶”的遭遇,给这次归墟勘探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这片星灵族的最终坟场,其危险不仅来自于破碎的规则与残留的“虚无”污染,更孕育出了各种适应了这极端环境的、诡异而致命的原生生物。
“星灵之梦”变得更加谨慎,沿着那条被标注为“相对安全”的路径,如同在布满陷阱的雷区中摸索前行。林风的神识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前方每一寸空间的能量流动与规则稳定度,规避着那些隐晦的空间裂缝、引力陷阱以及偶尔飘过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能量团。
柳云瑶与凌影也各自将感知提升到极致。柳云瑶的剑意如同出鞘的利刃,随时准备斩灭任何形式的精神侵蚀或能量冲击。凌影的暗影之力则与飞船的隐匿系统深度结合,尽可能地降低着自身存在感,同时她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对那种阴冷的“虚无”气息格外警惕。
沿途,他们又成功采集到了几种清单上的辅助材料——一些只在极端能量环境下才能凝结的“寂灭金属”,几缕飘荡在特定能量涡流中的“时序之沙”(一种能轻微影响局部时间流速的奇异颗粒)。每一次采集都伴随着风险,或是遭遇了小型的虚空生物,或是触发了不稳定的空间涟漪,但都在三人默契的配合与林风那愈发精妙的时空操控下有惊无险地度过。
然而,清单上最关键的几种核心材料,尤其是“维度锚定器”的主要成分——“稳态奇点碎屑”,却始终不见踪影。根据星图显示,这种材料只可能存在于归墟的更深处,那些被标记为“高度危险”、规则崩坏更加严重的区域。
“织梦者提供的路径即将抵达尽头。”林风看着主屏幕上那逐渐被深红色覆盖的星图,沉声道,“前方区域,规则混乱度提升百分之三百,存在大量未探明空间畸变点。稳态奇点碎屑的预测分布区,就在前方约零点五个标准单位的‘规则乱流带’中。”
所谓的“规则乱流带”,在主屏幕的观测中,呈现出一片光怪陆离、无法用常理形容的景象。那里的空间不再是连续的,而是如同被打碎的镜子,折射出无数破碎、扭曲的画面;时间流速也极不稳定,时而凝滞如胶,时而飞逝如电;甚至能看到一些物理常数在那里失去了意义,物质时而坚不可摧,时而如同烟雾般消散重组。
那里是秩序的禁区,是混沌的温床。
“风险太高了。”柳云瑶看着那令人头晕目眩的景象,眉头紧蹙,“强行闯入,飞船和我们都可能被混乱的规则撕碎,或者被困在时间悖论之中。”
凌影没有说话,但紧握的双手显示着她内心的凝重。
林风沉默着,他的神识尝试探入那片乱流带,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滞涩与混乱。那里的规则如同一团乱麻,强行解析不仅消耗巨大,更可能引动不可预知的反应。
就在他权衡是否要冒险一试,或者另寻他法时——
嗡……!
一种奇异的、低沉的、仿佛来自宇宙初开之时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飞船的隔音屏障,直接在众人的灵魂层面响起!
这嗡鸣声并非攻击,也不带恶意,反而蕴含着一种古老、沧桑、以及……一丝微弱的生命波动?!
与此同时,林风体内一直安静温养的“星骸之核”,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般,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与剧烈共鸣!一股强烈的、带着孺慕与悲伤情绪的意念,从星骸之核中传递出来,指向那规则乱流带的深处!
“这是……星骸之核的共鸣?里面有东西在呼唤它?”老芬利(通过通讯)惊讶道。
林风眼神一凝,全力催动神识,循着那共鸣与嗡鸣的源头,艰难地探向乱流带深处。
在无数破碎扭曲的规则光影中,他“看”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景象——
在那片混乱区域的相对中心,一个相对稳定的“规则孤岛”上,悬浮着一个……庞然大物!
那并非人造物,也非寻常的星辰残骸。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淡的、仿佛历经了无数时光磨砺的岩石质感,但其形状却并非规则球形,反而更像是一个……蜷缩起来的、某种难以形容的庞大生物!依稀能看到类似躯干、肢体(或者触须?)的轮廓,但其规模之大,堪比一颗小型行星!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这庞然大物的表面,覆盖着一层极其微弱、却顽强闪烁着的、与星骸之核同源的能量光辉!那低沉的嗡鸣与生命的波动,正是从这庞然大物内部传出!
它……是活的?!
一个存在于归墟深处、规则乱流之中的……活体星骸?!
“星灵在上……那……那难道是……”埃兹拉长老颤抖的声音透过通讯传来,充满了极致的震撼与难以置信,“传说中……星灵族的起源……最古老的‘星灵祖骸’?!它们……它们并非全部在浩劫中陨落了吗?竟然还有幸存者……沉睡在这归墟之中?!”
星灵祖骸?星灵族的起源?林风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星灵族竟然是源自如此庞大的星空巨物?
他体内的星骸之核共鸣越发剧烈,传递出的孺慕与悲伤情绪也越发浓郁,仿佛离家多年的游子,终于感受到了至亲的气息。
而那沉睡的活体星骸,似乎也感应到了这微小的、却同源的核心存在,其表面的能量光辉微微波动了一下,那低沉的嗡鸣声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询问与探寻的意味。
“它……好像没有敌意?”凌影感知着那庞大却温和的生命波动,低声道。
“但如何靠近?那片规则乱流……”柳云瑶指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眼前的规则乱流带,如同一道天堑,阻挡在“星灵之梦”与那活体星骸之间。强行穿越,九死一生。
林风凝视着那片混乱的区域,脑海中飞速运转。星灵族的知识、自身对时空的感悟、源初道体的特性……无数信息流淌、碰撞。
突然,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或许……我们不需要‘对抗’规则。”林风缓缓开口,“我们可以……尝试‘融入’。”
“融入?”柳云瑶和凌影都看向他。
“这片乱流,是规则崩坏之地,但崩坏本身,也是一种‘状态’。”林风解释道,眼中混沌星云流转,“我的源初道体,可衍化万法,包容万有。若我不试图去稳定它、解析它,而是模拟它的‘混乱’,让自身暂时成为这混乱的一部分……”
他看向柳云瑶和凌影:“云瑶,你的剑意需收敛锋芒,化为无形之‘势’,随波逐流。凌影,你的暗影需彻底放开束缚,融入这片空间的‘阴影面’。”
他又对星灵下令:“星灵之梦,关闭所有非必要能量输出,护盾调整为‘波动同频’模式,引擎进入‘静默漂流’状态。我们……飘过去。”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设想!放弃抵抗,主动融入这足以撕碎星辰的规则乱流?
柳云瑶和凌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然。她们选择相信林风。
“明白。”柳云瑶深吸一口气,周身凛冽的剑意缓缓内敛,化作一股无形的、柔韧的“势”,包裹住自身与飞船的一部分。凌影则彻底放开了对暗影之力的掌控,让其如同墨汁滴入水中,自然地与周围空间的阴暗面交融。
“星灵之梦”的引擎嗡鸣声戛然而止,护盾的光芒变得极其微弱且不稳定,仿佛随时会熄灭。整艘飞船仿佛变成了一块没有动力的巨大陨石。
林风站于舰桥中央,双目闭合,全力运转源初道体。混沌色的道韵不再试图稳定或演化,而是模拟着外界那混乱、破碎、无序的规则波动!他自身的气息也变得飘忽不定,时而如恒星般炽烈,时而如虚空般死寂,仿佛与那片规则乱流带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同步!
下一刻,“星灵之梦”被归墟本身的引力与乱流所捕获,缓缓地、身不由己地飘向了那片光怪陆离的死亡区域!
一进入乱流带,预想中的毁灭性撕扯并未立刻到来。
飞船如同醉汉般在破碎的空间镜片中翻滚、颠簸,时间感变得混乱不堪,舷窗外的景象瞬息万变,时而看到星辰初生的奇景,时而又仿佛置身于世界末日的终焉。各种混乱的能量射线穿透了削弱到极致的护盾,在舰体表面激起细碎的电火花。
柳云瑶和凌影都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与恶心,那是规则混乱对生灵意识的直接冲击。她们紧守心神,按照林风的指引,努力让自身的存在“频率”与外界保持一致。
林风承受的压力最大。他不仅要维持自身与飞船的“混乱同步”,还要分心保护柳云瑶和凌影的意识不被这混乱彻底同化。他的脸色微微发白,神识消耗巨大。
这是一场意志与悟性的终极考验。
有好几次,飞船险些被突然出现的空间断层吞噬,或者被一股逆流的时间漩涡卷向未知的时空,都被林风在千钧一发之际,以微妙的混沌道韵扰动,险之又险地偏离了最危险的轨迹。
他们仿佛在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怒海之上,驾驶着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扁舟,凭借着舵手超凡的直觉与技巧,于无数的死亡间隙中寻觅着那一线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漫长的一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