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小混混是这么传的，有鼻子有眼。”王超观察赵科长表情，继续道，“还说丁想放了话，等他上位手里有权，那些厂子都得‘懂事’点……赵叔，您说这要是真的，张局长一走，换上来这么位主……咱们长关照。”
他未直接贬丁想，而是借小混混传言及点出张局长对食品厂的关照，巧妙传递担忧。
赵科长脸色变得严肃，放下茶杯，手指轻敲桌面。丁想的名声，他自有耳闻。张为民为人正派，能力强，调走本身不奇，但接任者若是丁想……意味便不同了。正如王超所言，日后食品厂、乃至物资局与工业局打交道，恐平添麻烦。
“消息可靠？就几个小混混的话……”赵科长沉吟，目光锐利看王超。
王超摊手，一脸无奈：“就是道听途说，才心里没底，来问您。您消息灵通，有无听到风声？张局长真要调走？”
赵科长未直接答，沉默片刻，似在权衡。稍顷，才缓缓开口：“人事调动，未正式下文前，谁也说不好。不过……”他顿了顿，声更低，“张局长为人正直，工作上可能……不太会变通。有些人觉得他挡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话虽含蓄，王超立懂弦外之音。张局长调任，恐非正常升迁或平调，背后或涉权力博弈。丁想，显然是某些人推上接替关键位置的棋子。
“那张局长他……”王超适时流露关切。
“老张是个好同志。”赵科长叹气，未再多言，眼神却透出一丝惋惜与凝重。他看看王超，“超儿，你听到此事，到此为止，别再与人提。我心里有数。”
“我明白，赵叔。我就是担心，没别的意思。”王超知目的已达，连忙表态。
“嗯。”赵科长点头，重拿起报纸，却显然无心再看，“标签事，我回头再帮你问地区印刷厂，看能否压价。”
“太感谢赵叔了！”王超识趣起身，“您先忙，不打扰了。”
从物资局出，王超推车慢行回厂。阳光正好，街上人往如常。但他知，在看不见处，暗流已开始涌动。他投石入水，涟漪能扩至何步，能否改变既定流向，尚是未知。
他信赵科长懂其意，亦信赵科长自有判断行动。无论出于公心，还是为日后工作便利，赵科长都应会设法传风张局长，或更高层关心此事者。剩下的，就看张局长自身能量与造化。
回食品厂，王超如常投入工作。去车间转，查看新批腐乳发酵情况，与技术革新小组讨论搅拌桨改进细节。表面平静，心里却始终悬着事。
下午，老陈来厂拉腐乳，趁装卸工夫，凑到王超身边。
“超儿，上次那些南方特产，反响不错。”老陈低声道，“那边又问起，何时能再弄点？价钱好商量。”
王超心系人事调动，对此生意兴致不高，却不想断线。“陈叔，这东西得碰机会，不是想有就有。等我准信再告您。”
“成，你记着就行。”老陈看出他心不在焉，未多问，装好车便走。
随后两日，王超一边处理厂务，一边暗留工业局风声。一切似平静，未闻任何人事变动消息。他表面沉稳，每日按时上下班，回家陪父母弟妹吃饭，检查王刚和王玥功课，内心那根弦却一直绷着。
直至第三日下午，王超在办公室写技术改进方案，闻外有人找。出看，是物资局一小干事。
“王副厂长，赵科长让我捎话。”小干事压低声音，“他说您上次问的印刷标签事，他托人再与地区厂沟通，价格差不多能谈到心理价位。让您有空送具体要求去。”
王超心一动。赵科长特意派人传话，明说标签事，在此节骨眼上，语气又如此肯定……他瞬间明白暗示。
“太好了！真麻烦赵科长了！”王超语气带恰如其分的欣喜，“我明天就整理具体要求送去！这事能成，多亏赵科长！”
“赵科长说，都是自己人，能帮就帮。”小干事笑笑，任务完成即离。
王超原地站立，缓缓舒气。赵科长这是在告他，事情有转机了。“价格能谈到心理价位”、“自己人”……看来，他投出的石子，确起了作用。张局长的位置，很可能保住，至少，丁想上位计划应被挫败。
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这是好消息，不仅对张局长个人，对食品厂，对他未来展，皆是积极信号。他成功在不露自身下，干预了不利之事，且似取得预期效果。
下班铃响，王超收拾好东西，走出办公室。夕阳余晖将食品厂厂房染成温暖金色。他骑上自行车，汇入下班人流。今晚，家中饭菜应会格外香甜。
第一百一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