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勒比自由联盟成立周年庆典的狂欢浪潮,席卷了金斯敦的每一个角落。街道上人头攒动,彩带飞舞,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朗姆酒的甜腻,以及一种近乎沸腾的、纯粹快乐的喧嚣。联盟的钢铁舰队在港口列队,冰冷的炮管上系着彩带,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节日气氛。
而在市中心最大的露天广场——解放广场上,人潮更是如同沸腾的海水。临时搭建的巨型舞台灯光闪烁,音浪震天。庆典的重头戏之一,“联盟之声”音乐节正进行到高潮。
娜美坐在主宾观礼台上,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统帅制服,肩章熠熠生辉,火红的长发严谨地束起。她面带得体的微笑,向台下欢呼的民众挥手致意,偶尔与身旁同样盛装的罗宾或十三妹低声交谈几句,尽显女王的威严与风度。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躁动的人群,看向舞台侧后方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路飞。
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红色无袖马甲和蓝色短裤,仿佛时光在他身上停滞了二十年。他挤在最靠近舞台的。周围是无数尖叫欢呼的年轻男女,许多穿着大胆、身材火辣的女孩子拼命想往他身边挤,尖叫着“路飞船长!看这里!”,甚至有人大胆地想去摸他的手臂——路飞是联盟无人不知的传奇英雄,是自由与力量的象征,拥有着数量惊人的、跨越年龄层的崇拜者,尤其是女性粉丝。他对此通常报以没心没肺的灿烂大笑,来者不拒地签名、合影,享受着他人的喜爱,却从不会让任何一份崇拜真正触及内心。
此刻,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舞台吸引。
台上,一支来自牙买加本土的雷鬼乐队刚刚结束表演。接下来上场的,是一个被称为“Half Pt”(半品脱)的年轻女歌手。她只有二十八岁,身材火辣,蕴含着爆炸性的能量,皮肤是光滑的黑檀木色,扎着一头细密的脏辫,穿着破旧的牛仔短裤和一件色彩斑斓的扎染背心,怀里抱着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吉他。
她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对着麦克风,用带着浓郁牙买加克里奥尔口音的英语沙哑地说了一句:“这首,《No Woan, No Cry》,送给所有流浪的、却终于找到家的人。”
然后,她拨动了琴弦。
第一个音符流出,喧嚣的广场仿佛被施了魔法,瞬间安静了下来。那不是原唱悲悯的倾诉,而是一种经过她独特演绎的、带着韧劲和希望的旋律。她的嗓音沙哑而富有磁性,如同被阳光晒暖的粗粝砂纸,轻轻摩擦着每个人的心脏。
她唱失去,唱挣扎,唱金斯敦破旧街道上的艰难时光,唱对美好未来的希冀。她的歌声里,有底层人民的坚韧,有对自由的渴望,有一种穿透一切虚伪的真诚。
路飞脸上的嬉笑渐渐消失了。他愣愣地站在那里,身体不再随着之前的劲爆音乐摇摆。他听不懂所有的歌词,但那旋律、那嗓音、那其中蕴含的某种 raw(原始)的情感,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他内心某个从不轻易示人的锁孔。
他想起了哥亚王国不确定之物终点站的夜晚,想起了和伙伴偷来的酒,想起了第一次看到大海的悸动,想起了与娜美他们初遇的点点滴滴,想起了无数次的分离与重聚,想起了欢笑,想起了泪水,想起了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一种汹涌的、复杂的、他从未仔细品味过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垮了他简单的神经。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般地从他眼眶里涌出。不是啜泣,而是像孩子一样毫无顾忌的、哗啦啦的奔流。他咧着嘴,想笑,眼泪却流得更凶,脸皱成一团,显得滑稽又无比真实。
周围狂热的女粉丝们都惊呆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们心目中无敌的、永远乐观的英雄哭成一个泪人。
舞台上的Half Pt看到了台下这奇特的一幕。她看到了那个穿着滑稽、身材奇特、哭得毫无形象的男人。她的歌声没有停顿,反而更加深沉,目光与路飞泪眼模糊的视线有了瞬间的交汇。她的眼中没有惊讶,没有嘲笑,反而闪过一丝了然的、近乎温柔的共鸣。
娜美在观礼台上,远远看到了路飞的失态。她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泛起一丝极其复杂的弧度,有无奈,有了然,也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羡慕。她低声对身边的侍卫长吩咐了一句:“去,别让记者打扰他。”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如同暴风雨般席卷广场。Half Pt鞠躬致意,目光再次扫过路飞,嘴角勾起一个野性而了然的微笑,然后潇洒地走下舞台。
路飞还傻站在原地,用手背胡乱地擦着脸,眼泪却像橡皮糖一样拉得老长。
(一周的摇滚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