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三月的暖风已悄然吹绿了长江两岸。一辆从深圳开往武昌的特快列车,载着石峰和阿玉,穿行在油菜花金黄的田野与初绽新绿的丘陵之间。
两年未见阿彦了。
自从高二那年暑假在都安小城烧烤摊一别,石峰,阿玉远赴深圳,阿彦则考入了中南财经大学,三人便各自在人生的轨道上奔驰。书信往来虽有,但字里行间终究隔着一层时空的薄纱。
“哐当”一声,列车缓缓驶入武昌站。站台上人流如织,带着大包小包的返校学生,喧嚣而充满活力。石峰和阿玉刚下车,目光便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
“阿峰!阿玉!这边!”
一个熟悉又带着点激动变调的声音响起。只见不远处,一个穿着米白色夹克、蓝色牛仔裤的青年用力挥舞着手臂,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快步向他们跑来。正是阿彦!
他长高了,肩膀也宽厚了些,脸上褪去了高中时的青涩,多了几分大学生的书卷气,但眉眼间那股温和开朗的笑意丝毫未变。只是当他的目光真正落到走近的两人身上时,那笑容里瞬间掺杂了巨大的惊讶。
石峰的变化自不必说。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薄呢风衣,身姿挺拔,气质沉稳内敛,眼神深邃,那份超越年龄的从容气度,即使站在拥挤的站台上也显得卓尔不群。这绝非普通大学生能拥有的气场。
而阿玉的变化更是让阿彦几乎不敢相认。眼前的阿玉,早已不是记忆中那个扎着马尾、带着山野气息的邻家女孩。她穿着质感上乘的浅杏色羊绒衫和同色系长裙,外搭一件米白色风衣,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颈间戴着一条设计简约精致的白金项链,手腕上是小巧的浪琴腕表。肌肤白皙细腻,眉眼间自信从容,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都市职业女性的优雅与干练。若非那熟悉的笑容和眼神,阿彦几乎要以为是哪位明星。
“阿彦!”阿玉也看到了阿彦眼中的惊愕,笑着上前,很自然地轻轻拥抱了他一下,“好久不见!你怎么……好像又长高了?”
“阿玉……你……你这变化也太大了!”阿彦回过神来,用力拍了拍石峰的肩膀,又上下打量着阿玉,语气满是不可思议,“要不是阿峰在旁边,我都不敢认!你们深圳的水土是养人啊,还是……阿峰给你吃了什么仙丹?”他开玩笑道,但眼中的惊艳藏不住。
石峰也笑着和阿彦用力拥抱了一下,感受着老友重逢的实实在在的喜悦:“仙丹没有,倒是吃了不少苦头。走吧,带我们看看你的地盘!”
中南财经大学的校园,与深大的现代海景都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沉稳而务实的学院气息。
阿彦带着他们走在校园主干道上。道路两旁是高大挺拔、枝干遒劲的法国梧桐,新生的嫩叶在阳光下呈现出鲜嫩的黄绿色,生机勃勃。古朴的教学楼(如文泉楼、文波楼)掩映在绿树丛中,红砖墙爬满了常青藤,诉说着岁月的痕迹。校园里随处可见抱着书本匆匆而过的学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有的书卷气和青春活力。
“看那边,是我们学校的标志性建筑之一,晓南湖。”阿彦指着不远处一片波光粼粼的水域。湖边杨柳依依,随风轻拂水面。湖心有小岛,一座曲折的石桥连接两岸。不少学生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书,或三三两两地散步聊天,宁静而惬意。湖光树影,春意盎然。
“真不错,很有味道。”阿玉赞叹道,拿出石峰给她新买的尼康相机,对着湖景按下了快门。
“那是图书馆,号称‘百万册’!”阿彦又指向一栋庄重大气的建筑,“里面自习室永远爆满,尤其是快考试的时候,一座难求。”他语气里带着点自豪,也有一丝对学业压力的调侃。
他们走过篮球场,场上奔跑跳跃的身影和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充满了青春的荷尔蒙;经过食堂门口,飘出饭菜的香气和人声鼎沸的热闹;也路过安静的宿舍区,阳台上晾晒着衣物,偶尔传出吉他的弹唱声。这一切,都让石峰和阿玉感到一种久违的、纯粹的校园生活气息。
“走,带你们去隔壁开开眼界!”阿彦兴致勃勃地说,“武大的樱花,这时候正好!错过要等一年了!”
穿过几条街,便来到了武汉大学那气势恢宏的牌坊校门下。一进校门,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通往樱园(老斋舍)的道路两侧,高大的樱花树已然盛放,如云似霞。
规模之盛: 放眼望去,成片成林的樱花树,沿着山坡、道路、古老的建筑蔓延开去。粉白交织的花海,将整个樱园和附近的山坡都染成了梦幻般的颜色,蔚为壮观。
花色之魅: 并非单一的粉红。有纯净如雪的白色樱花(如“大岛樱”),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有娇嫩欲滴的淡粉色(如“染井吉野”),如同少女羞红的脸颊;还有稍深一些的粉红,层层叠叠,浓烈而浪漫。不同品种、不同深浅的粉色与白色交织、晕染,构成了一幅流动的画卷。
姿态之美: 樱花花瓣轻盈、娇嫩,五片花瓣簇拥着嫩黄的花蕊。它们或密密匝匝缀满枝头,压弯了枝条,形成壮观的花瀑;或疏密有致,在春风中摇曳生姿,洒落阵阵花瓣雨。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瓣,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如梦似幻。
与古建的辉映: 最美的景致莫过于樱花与武大老建筑的结合。樱花大道两侧,古朴典雅的老斋舍(学生宿舍)依山而建,青瓦灰墙,拱门回廊。那绚烂柔美的樱花,或簇拥在古朴的飞檐翘角旁,或从雕花的窗棂间探出,或与爬满墙壁的常青藤相映成趣。刚柔并济,沧桑与绚烂交织,充满了时空交错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