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宫寺隆介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停下了敲击。
屏幕上,代表着“清道夫”小队的信号点在杉并区的地图上猛然一滞,紧接着,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在其中一个信号点旁疯狂闪烁。
耳机里,现场人员干涩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打破了地下控制室的死寂。
他优雅地靠向椅背,盯着监控墙上那个因高空视角而显得格外渺小的白发身影,嘴角那抹欣赏猎物挣扎的笑意,终于缓缓凝固成冰。
五条悟。
这个名字本身就是所有精密计划的天敌,是秩序棋盘上最蛮横无理的变数。
“所有小队,暂停行动,原地隐蔽。”神宫寺隆介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澜,仿佛只是在调整一个微不足道的参数,“切换至B计划,封锁信息流,将‘SK’的观测等级提升至‘灾害级变量’。”
他很清楚,当五条悟出现时,这场针对“兔子”的围猎就已经结束了。
现在,游戏升级了。
变成了两头巨兽,在争夺一个脆弱但至关重要的“预言家”。
清晨的微光刚刚刺破地平线,佐藤光几乎一夜未眠。
昨夜五条悟的出现,像一块巨石投入湖心,短暂地驱散了追猎的狼群,却也激起了更深层的未知漩涡。
她不能赌那个男人会一直保护她,更不能确定他的目的。
当她再次小心翼翼地拨开百叶窗,心脏猛地一沉。
楼下街角,那辆她曾在记忆碎片中见过的、属于咒术高专的黑色轿车,正静静地停泊在那里,像一只蛰伏的黑色甲虫。
他还在。或者说,他的人还在。
退回公寓的瞬间,佐藤光再无半分侥幸。
她立刻启动了早已演练过无数次的最高级别应急协议。
她没有去碰电脑,而是将手机、备用硬盘以及所有可能携带电子信号的设备,全部扔进一个硕大的锡箔屏蔽袋,封死袋口。
墙上那张用不同颜色图钉和细线勾勒出的、复杂无比的时间线图谱,被她毫不犹豫地扯下,用打火机在浴缸里点燃,纸张卷曲着化为灰烬,呛人的烟雾让她不住地咳嗽。
最后,她从一个伪装成漫画手办底座的暗格里,取出了一枚嵌有共鸣芯片的旧式单边耳机。
这是她与“回音社”建立微弱联系的唯一渠道。
她没有走正门,而是熟练地打开厨房后窗,敏捷地翻上锈迹斑斑的消防梯。
就在她即将滑入楼宇间阴影的瞬间,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对面公寓的楼顶。
一只乌鸦蹲伏在天台边缘,姿态透着一股非同寻常的僵硬。
它的翅膀以一种违反生物学的、完全不对称的角度展开着,金属般的光泽在晨曦中一闪而过。
这个画面,像一根针扎进她的记忆深处。
她曾在自己一幅关于“监视”主题的废稿中,画过一只几乎一模一样的、由咒骸与机械零件构成的监视咒灵。
那是敌人的眼睛!
佐藤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立刻放弃了原定前往车站的路线。
她蜷缩身体,贴着墙根的阴影,闪电般钻进一个敞开的地下检修口,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城市的地下排水系统。
恶臭的潮气扑面而来,但被黑暗与污秽包裹的安全感,远胜于地面上那无处不在的窥探。
凭借着儿时在这片区域探险的模糊记忆,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迷宫般的管道中穿行,最终抵达了一座早已废弃的邮局分拣中心。
她摸到一面潮湿的墙壁,在特定的砖块上按照特定顺序敲击,一块松动的砖石应声而开,露出了后面的暗格。
里面,是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现金包,以及一本崭新的、身份信息完全不同的伪造证件。
与此同时,内务省地下档案库。
黑岩仁志的指尖冰冷。
他刚刚将一份伪造的“已销毁”证明归入档案,这份文件宣告了“SK”所有实体创作稿的彻底湮灭。
而那些被他用复印件替换下来的珍贵原稿,正藏在他办公桌下方一个隐秘的夹层里。
他刚松了口气,准备离开,电梯门却在他面前悄无声息地滑开。
神宫寺隆介带着他那标志性的、仿佛测量过角度的微笑,站在电梯里,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黑岩的心跳瞬间停滞。
“黑岩君,”神宫寺的声音温和如春风,“你知道为什么乌鸦总在午夜三点啼叫吗?”
黑岩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顾问……我……我不知道。”
“因为那是记忆最脆弱的时候,”神宫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能看穿他的一切伪装,“最容易被读取,也最容易被清除。”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U盘,银色的金属外壳上,沾染着一抹早已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这是上一个试图私自‘保存’预言的人留下的纪念品。你要不要看看他的结局?”
黑岩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低着头,声音干涩:“我只是按流程归档文件,顾问。”
“很好。”神宫寺轻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轻柔的力道却像山一样沉重,“继续做你优秀的流程员吧——只要别忘了,是谁给你饭吃。”
电梯门缓缓关闭,隔绝了那道温和而致命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