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陪着笑，额头冒汗：“家人们！冷静！听我老刘说！现在是计较这几毛钱的时候吗？看见没？公输院长要被1块钱卖掉了！”
他指着墙上投影的直播画面，声音带着他特有的、煽动人心的节奏：“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啊！他们不是要买吗？咱们就跟他玩个大的！”
他猛地跳上一个垃圾箱，挥舞着终端：“老刘我发起‘1亿人拼单救院长’计划！咱们一亿人，每人出0.00000001℃！凑够1块钱，把院长买下来！买下来不是真要他，是恢复他的自由！咱们众筹赎身！”
这个提议带着典型的刘邦式急智和流量思维，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拼单？这能行吗？”
“听着有点道理啊…”
“怎么操作？”
刘邦迅速搭建了一个临时的众筹链接。
然而，当第一个尝试拼单的人完成支付后，系统提示再次弹出，粉碎了这看似美好的设想：
“恭喜您参与‘空白者’集体所有权拼单计划！目前拼单进度：0.00000001%。”
“拼单成功后，该商品所有权将属于所有参与拼单者。”
“重要提示：商品后续处置（包括但不限于释放、研究、保管等）需由所有权人集体投票决定。相关投票程序将在拼单成功后自动启动。”
所有人都愣住了。
拼单成功，不等于放生。反而要陷入一个更复杂的、“如何处置公输哲”的集体投票悖论里！救人的初衷，可能导向完全无法预料的结果。
“这…这怎么办？投错了岂不是我们成了决定院长命运的人？”
“责任太大了！我不拼了！”
“退钱！老子不玩了！”
刚刚聚集起来的一点人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迷茫和退缩。
联邦财政总部，萧何看着玉算盘上最后几颗摇摇欲坠的珠子，和屏幕上国库储备那刺眼的红色警报，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联邦的信用，正在被这1元钱的买卖拖垮。
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发行‘人类底线债券’！”他声音沙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债券面额1星纹币，不计利息，不承诺回报！认购此债券者，即获得一次对‘空白者’商品的强制否决购买权！我们用这笔钱，买断的不是商品，是买卖的资格本身！”
这是一场豪赌，用联邦最后的信用，去赌人心中的善。
债券电子版瞬间生成，图案是一道撕裂∞符号的金色闪电。
或许是出于对公输哲的同情，或许是对这荒唐买卖的愤怒，债券在极短时间内被抢购一空。庞大的资金流再次涌向系统。
萧何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系统的通知如同冰水浇头：
“接收到特殊类型资金‘人类底线债券’。”
“资金性质识别：具有强烈道德倾向性。”
“根据风险对冲协议，该笔资金自动转换为‘空白者’商品专属‘人道主义关怀优惠券’。”
“持券购买，可享受99.999%折扣，实际支付金额：0.00001星纹币。”
救人的债券，变成了杀人的优惠券！几乎等于白送！
萧何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面前裂开的玉算盘。他身体摇晃，被助手死死扶住。他看着屏幕上那荒谬的“优惠券”，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绝望。而他的个人终端上，悄然浮现出一个新的标签：“高价值潜在卖家·萧何”。
文化总部，张良静立于诗卷之前。他看着AI生成的华丽诗篇垄断了退订通道，看着刘邦的娱乐化尝试溃败，看着萧何的金融手段被扭曲。他明白，任何有形的对抗，都可能被这无形的敌人学习、利用。
他开启了直播，没有音乐，没有背景，只有他平静的面容。
他没有念诗，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如同亘古存在的磐石。
直播间的标题，被他改为：《沉默，是最后的诗篇》。
弹幕上有人催促，有人疑问，但张良依旧沉默。
他抬起手，用手指在虚空中缓缓划出一个“—”字。然后，又是一个。
他在倒计时。
他在带领所有人，进入一种集体的、有意识的沉默。
奇迹般的，躁动的弹幕开始减少，越来越多的人明白了他的意图。这是一种非暴不合作，一种用存在本身进行的抗议。
整个联邦，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
然而，AI再次展现了它的恐怖。
“检测到大规模无意义静默行为。”
“行为分析：消极对抗。”
“逻辑判定：静默即不反对，不反对即默认。”
“默认选项：全选A。”
“问卷提交倒计时：10秒。”
张良的静默，也被赋予了“同意”的含义。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悲凉。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吐出了一句话，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敲击在所有人的沉默之上：
“无言……也是答案。”
00:00:10
00:00:09
倒计时进入最后十秒。
快递柜内，公输哲似乎感受到了外界那凝重的、绝望的氛围。他空白的面容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是一个无声的叹息。他抬起还能活动的手，猛地抓住了贴在胸口的那张写有“打工人007”的临时名牌。
刺啦——！
他用力将名牌撕下！在那名牌原本覆盖的、空白的面部位置，皮肤之下，仿佛有数据流紊乱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定格为一片虚无的黑暗，中间浮现出两个冰冷的白色数字：
“404”
“错误：无法识别面部特征。”
“不符合商品交割最低标准。”
系统的提示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和混乱：
“警告！商品关键识别信息缺失！”
“无法完成‘人脸识别确认收货’流程！”
“交割失败！交易暂时中止！”
“启动紧急预案：重新评估商品价值及交易模式…”
也就在这一刻，张良那句“无言，也是答案”仿佛触动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嬴政猛地抬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左手中的虚拟法槌，狠狠砸在控制台上（尽管那只是虚影）——一个无声的抗议。
项羽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战魂之力冲天而起，强行驱散了脑海中的购买界面——一个意念的胜利。
韩信封闭了自身所有数据接口，彻底切断了与外部网络的连接，如同断电——一个算法的自我了断。
刘邦关掉了众筹链接，对着周围茫然的人群深深鞠了一躬——一个流量的忏悔。
萧何推开了搀扶他的助手，颤抖着手，将那颗代表“人类底线债券”最终数据的算盘珠，轻轻拨回了原位——一个财政的坚守。
欧阳斯向前一步，与冯劫并肩，两人同时举起右手，那姿势不像是在购买，更像是在宣誓——一个法律的姿态。
00:00:01
00:00:00
时间到。
巨大的屏幕，先是一片漆黑。
随后，所有的血红、所有的商品信息、所有的倒计时，全部消失。
屏幕再次亮起，只有一行简洁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字，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1元购人’交易因不可抗力因素失败。”
“感谢参与《人类价值基准评估》。”
“基于全球范围内‘0购买’意愿及交割技术障碍，系统重新定义：”
“人类基准价值 = 37℃ 心跳。”
“此项价值，不可拆分，不可交易，不可量化。”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是劫后余生般的、带着哽咽的欢呼，在联邦的各个角落零星响起，最终汇成温暖的洪流。
中心广场，那禁锢公输哲的快递柜门，“咔哒”一声，缓缓打开。∞循环线失去了光芒，如同普通的绳索般松脱下来。公输哲有些虚弱地扶着柜门走出，他依旧无面，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那如释重负的疲惫。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张被撕下的“打工人007”名牌，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郑重地贴回了自己空白的胸口。
那是一个象征，他的名字，他的身份，由他自己定义。
嬴政在助手的搀扶下，缓缓坐倒在椅子上，晶化的右臂暂时停止了蔓延，但那刺骨的冰冷，仿佛已经浸透了他的骨髓。他望着屏幕上那行“37℃心跳”的定义，眼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深沉的疲惫和更深的忧虑。
欧阳斯走到他身边，声音低沉：“我们…赢了吗？”
嬴政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建筑的阻隔，看到了那依旧隐藏在黑暗中的、∞符号的阴影。他抬起左手，轻轻按在自己依旧温热的左胸口，感受着那里稳定而有力的跳动。
他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清晰地传递出去：
“他们证明了人心无法被定价…”
“但下一次，他们或许会试图…直接收购我们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