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殿内,嬴政率先起身,再次走到中央的星纹书写界面前。殿内所有人,官员、少年学子,皆肃然随立。
星纹网络将这一刻同步至联邦每一个角落。在北疆的毡房外,老牧人哈山用树枝在沙地上划拉着;在南越的溪边,织女阿阮用染布的木棍在石板上勾勒;在关中的田埂旁,曾经是童工的小栓用吃饭的木勺在泥土中刻画;在东海的渔船上,海大郎用手指蘸着海水在船板上描摹;在新建的“心跳图书馆”墙边,盲人乐师阿桑将手掌紧紧贴在感应区,感受着那通过震动传来的、文字的轮廓……
嬴政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天下同窗,执笔——”
亿万人,同时动念,同时下笔。
一撇,一捺。
人。
穹顶之上,联邦全息地图光华大放!无数个或端正、或稚拙、或颤抖的光点汇聚,最终凝聚成一个横贯天穹的、巨大而温暖的“人”字!光芒并非刺眼的亮白,而是如同初升朝阳般的柔和的明黄色,仿佛给整个华夏版图注入了一道鲜活的生命力!
星纹网络静谧运行,包容着所有的不完美。对于歪斜的笔画,它没有苛责,只是反馈回一道更加温和的能量波动,如同师长鼓励的目光。
老牧人哈山看着自己笔下那个头重脚轻、几乎像个山羊角的“人”字,又看了看旁边那个更像“羊”字的涂鸦,咧嘴笑了,露出焦黄的牙齿:“有人,才有羊!有羊,才有人!都好,都好!”
盲人阿桑“听”完了掌心传来的、关于“人”字的全部结构信息,脸上露出了然与喜悦的笑容,轻声对身边的导引员说:“原来,‘人’字,是站着,相互支撑的模样。”
首批“心跳图书馆”的试点墙面正在加压录入信息。张良亲临现场,文化传承司司长孔修远指挥着典籍官们,将筛选出的典籍内容,通过卷九〈昆仑墟〉的力量,转化为可被触摸感知的“声音印记”。
一名教化官扶着一位耄耋老者,将颤抖的手按在墙面上。老者闭着眼,脸上纵横的皱纹渐渐舒展开,仿佛在聆听无声的讲述。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混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喃喃道:“这……这是《诗经》里的‘关关雎鸠’?老夫……老夫年轻时听夫子念过……”
在另一处乡校,孩子们好奇地围着新筑的“心跳墙”。一个胆大的男孩将手放上去,脸上先是疑惑,随即变成惊奇:“呀!有声音在我手里讲故事!是‘夸父追日’!”
叔孙通简化版的“开笔礼”短视频,也开始通过星纹网络流传。画面中,他身着庄重而不失亲切的礼服,用清晰缓慢的动作为天下学子演示如何执笔,如何写下第一个“人”字,并辅以简单的揖礼。许多偏远地区的百姓,第一次通过这种方式,感受到了文化传承的仪式感。
夜幕降临,联邦境内,无数星纹夜校亮起了由学童们亲手“摇”出来的灯光。光线或许不算明亮,却足以照亮一张张求知若渴的脸庞。
白虎殿内,持续的高强度协调与部署暂告一段落。官员们虽疲惫,眼中却大多带着光。
项羽看着自己面前星纹面板上,那个虽然依旧不算好看,但终于能看出是个“霸”字,并且被他赌气般在旁边加了三点水成了“濡”字的“作品”,瓮声瓮气地对旁边正在整理文件的萧何说:“萧老倌,你看,老子这‘霸’字,加了水,是不是就显得……文明点了?”
萧何抬头,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看着那字,又看了看项羽那副“快夸我”的别扭表情,终究是没忍住,摇头失笑,在那卷关乎巨额预算的竹简末尾,添上了一行小字备注:“项元帅习字有成,乌骓马之草料津贴……或可酌情上浮半成,以资鼓励。”
嬴政独自走到殿外,望着启明城中星星点点的“夜校”灯火,其中最近的一处,就在宫墙之外不远。他手腕上的电极,散发着稳定的、令人安心的绿色光芒。他能感觉到,有一种不同于权力、不同于力量的生机,正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伴随着笔尖与星纹的摩擦声,悄然萌发。
他低声自语,声音融入夜风:
“旧字已蚀,新文初萌。”
“这一笔,写给天下,亦写给你我……”
殿内,盲人乐师阿桑不知何时被请来,他再次将手贴在那面已成为“心跳图书馆”一部分的殿墙上,感受着内部流淌的、新录入的《牛郎织女》故事。当“感知”到有情人终成眷属时,他脸上露出了纯粹而开怀的笑容,一滴晶莹的泪珠从无法视物的眼眶滑落,恰好滴在墙面的星纹脉络上,被悄然吸收,如同一个温柔的印记,永远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