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项明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带着一丝冰冷的洞察,“嫁祸,拙劣之极。”他摘下目镜,站起身,指向旗帜一角一处几乎被血渍覆盖的、细微的焦痕:“此旗,形制模仿龙且将军亲卫营百夫长旗,几可乱真。
但,这里有新近灼烧痕迹,边缘残留有‘赤磷星火’的独特纹路。”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刀疤脸和其他俘虏,“龙且将军重伤,其亲卫营所有旗帜皆由夫人亲掌,营中亦有定额记录。何处能轻易取出一面崭新的备用旗?更要紧的是,”项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皮质册子,飞快翻到一页,上面绘制着各种精致的金属扣环图样。
他指着册子上一个样式古朴、带着云雷纹的扣环,又用脚尖点了点地上那面旗子上脱落的旧款扣环:“龙且将军亲卫营自半年前起,所有旗帜扣环已依令统一更换为星械院最新制式的‘玄武镇煞纹’防伪扣。而这个……”
他的脚尖又点了点地上那枚不起眼的、已经变形的旧扣环,语气斩钉截铁:“是早已淘汰、仓库封存多年的‘云雷纹’旧扣!此扣,在龙且将军营中,早已绝迹!”
项明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山谷之中。那冷静到残酷的分析,瞬间撕开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迷雾。
项羽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暴怒骤然凝固了。他重瞳中的血色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冰水浸透骨髓的彻骨寒意,以及一丝后怕的惊悸。
就在刚才,他差一点就被这看似指向明确实则漏洞百出的嫁祸激得失去理智!若他当场失控,严刑逼供甚至大开杀戒,不仅正中背后黑手下怀,更会寒了麾下诸将之心,甚至动摇靖安司的根基!
“好狠毒…好阴险的算计!”项羽的声音低沉下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铁块,蕴含着比方才更可怕的风暴。他缓缓弯腰,亲手将那面伪造的、散发着血腥与阴谋气息的族旗从泥泞中拾起,粗粝的手指死死攥住那染血的布料,仿佛要将那无形的黑手捏碎。“这是要孤亲手斩断自己的臂膀,还要让千万楚人兄弟自相残杀!”
他猛地抬头,重瞳如深渊寒星,扫视着噤若寒蝉的俘虏和肃立的鼎火卫、靖安司众人,声音如同滚动的闷雷,下达了一道令人胆寒的命令:
“虞子期!”
“末将在!”
“带着你的人,把这些耗子给孤活着押回靖安司黑狱!项明!”
“属下在!”
“动用靖安司所有鹰犬,给孤一寸寸地刮!昨夜那个送旗的‘鬼影’,留下的一根毛!一点星能残留!踩过的泥巴印子!都给孤挖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灰!”项羽的目光最后定格在项明脸上,那眼神中的信任与托付重逾千斤,“还有…查出这面旗子,这该死的‘云雷纹’旧扣,到底是从哪个耗子洞里流出来的!凡涉事者,无论牵连何人,一律拿下!孤倒要看看,是谁,敢在孤的眼皮子底下,玩这断脊离心的把戏!”
冰冷的命令在山谷中回荡,比那夜风更刺骨。项明抱拳领命,眼神锐利如刀锋,靖安司的精锐们无声散开,如同真正的鹰隼,开始用最专业的手段重新梳理这片充满谎言与杀戮的现场。星轨的光辉冷冷地洒下,照亮了项羽手中那面象征着背叛与阴谋的染血族旗,也照亮了他眼中那熊熊燃烧、誓要将一切魑魅魍魉焚为灰烬的复仇之火。深渊的寒意尚未退去,内部的毒刺却已悄然露出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