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临时搭建的沙盘前,手指点向骊山位置:“皇陵,不仅是始皇安息之所,其选址、建制,暗合风水地脉,凝聚了当时最高技艺与人力物力。星师学派传承久远,或许从某些古老典籍中,推断出皇陵之下,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能量矿藏?或者某种极罕见的、可用于他们那超越时代技艺的特殊物质,也就是他们所谓的‘源质’。”
“他们煽动匈奴南侵,制造北疆危机,迫使帝国无暇他顾。同时,利用子奚这样的内部蠹虫,暗中在皇陵布局,准备利用爆炸与技术,强行‘开采’或‘引动’那所谓的‘源质’。若让他们得逞,他们不仅能获得梦寐以求的资源,进一步提升其技术优势,皇陵的剧烈变动甚至崩塌,更能在帝国腹地制造难以想象的恐慌与动荡,从根基上动摇国本!届时,内外交困,帝国危矣!”
嬴政的分析,条理清晰,将看似不相干的线索串联起来,勾勒出敌人庞大而险恶的阴谋轮廓。蒙坚与韩信听得心神震动,背后冷汗涔涔。若真让对手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那……皇陵深处的巨响和异动?”蒙坚忍不住问。
“应是他们的计划出了意外。”嬴政目光深邃,“要么是操作失误,引发了皇陵自身未知的防护机关;要么……就是那所谓的‘源质’或者地脉能量,本身就极不稳定,他们的强行介入,引发了失控。那名死在骊山的观测者和龙纹布料,就是这意外的证据之一。”他更倾向于后者,认为这是对自然规律和未知力量缺乏敬畏的蛮干所招致的反噬。
就在这时,又一名黑冰台信使赶到,呈上一份来自咸阳萧何的急报。
嬴政迅速展开,眉头微蹙:“萧何报,关中及齐楚等地,近期出现多起针对桑麻、铁矿、硝石矿场的隐秘破坏事件,手法专业,疑似蓄意制造原料短缺。另外,市面流传新的谣言,称北疆大败,长城已破,匈奴不日将兵临咸阳……”
压力从军事层面蔓延到了经济与舆论层面。对手的反扑和扰乱,无处不在。
“陛下,是否立刻回师咸阳,稳定大局?同时派重兵清剿骊山残敌?”蒙坚请示道。
嬴政沉默片刻,摇了摇头,目光再次投向北方匈奴大营,又扫过沙盘上广袤的帝国疆域。
“不。”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伊稚斜主力尚在,北疆防线仍需巩固,朕此时若退,前功尽弃。骊山之事,既然对方计划受挫,核心人物仓皇逃离,短期内应无力再组织大规模行动。蒙坚,你带伤返回咸阳,协助萧何与刘邦,一是稳定经济,追查破坏源头;二是暗中控制子奚及一干涉案宗室,深挖其背后网络,但要隐秘,勿打草惊蛇;三是继续监视骊山区域,若有异动,随时来报。”
他看向韩信:“韩信,北疆防务,你暂代副帅之职,协助霸王,整军备武,研究破甲之法。我们要做好长期对峙,甚至主动出击的准备。”
残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最后一丝余晖将天边染成暗红色,与战场上未熄的零星火点遥相呼应。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和灰烬,打着旋儿掠过沉默的军阵和忙碌的士兵。嬴政站在暮色中,玄色的身影仿佛与这苍茫的天地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眼睛,在渐浓的夜色中,亮得惊人。
安排完一切,众人领命而去。嬴政独自一人,再次走到高地边缘,眺望着漆黑一片的北方,仿佛能穿透夜幕,看到那片广袤的草原和虎视眈眈的敌人。他的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缺角的玉玦。
东海商会,星师学派,匈奴,内部蠹虫……敌人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从明处的战场到暗处的经济、技术、舆论,无处不在。刚刚结束的断刃崖血战,似乎只是揭开了更大风暴的一角。
而骊山皇陵那一声不明缘由的巨响,那失控的能量,那离奇死亡的观测者,以及所谓的“源质”……这些未知的谜团,如同隐藏在深渊下的暗流,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知道,击败眼前的匈奴,只是时间问题。但想要彻底铲除东海商会和星师这些寄生在文明躯体上的毒瘤,打破那看似无形的“收割”循环,他面临的,将是一场远超战场厮杀的、更加复杂而漫长的战争。
这场战争,关乎制度,关乎技术,关乎人心,更关乎……文明能否走出那条被设定好的、周而复始的毁灭之路。
夜色深沉,前路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