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祭祀的余音尚未散尽,咸阳宫已笼罩在一片山雨欲来的压抑之中。嬴政褪去繁复的祭服,独坐在西配殿的暗影里。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青石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破碎的江山图。
\"陛下,刘邦使者又至。\"申亥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几分迟疑,\"说是要商议联军布防之事。\"
嬴政指尖轻叩案几,发出规律的声响。他知道,这不过是刘邦的试探。那个狡黠的沛公,定是听闻了项羽逼近的消息,想要借此施压。
\"告诉他,朕今日要斋戒静思,明日再议。\"他顿了顿,补充道,\"让蒙坚去接待,按既定方案商谈即可。\"
待申亥离去,嬴政起身走向殿角。那里立着一座青铜仙鹤灯盏,鹤首微倾,作展翅欲飞状。这是前世他特意命人铸造的,鹤眼中暗藏机关,只有他知道开启的方法。
暮色渐浓,殿内烛火未燃,唯有最后一缕残阳在天边挣扎。远处隐约传来战马的嘶鸣声,那是蒙坚在调遣城防军队。咸阳宫如同一艘在暴风雨前夜航行的巨舰,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他的手指抚过仙鹤冰凉的羽翼,在左侧翅膀第三根羽毛处轻轻一按。伴随着极轻微的机括声,鹤首缓缓转动,露出一个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卷用金线密封的羊皮纸,正是前世留下的密诏。
他记得写下这封密诏的那个夜晚。沙丘行宫外风雨交加,他预感到了生命的终结,也预感到了帝国的危机。于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留下了这步暗棋。
展开绢布,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虽然内容早已熟稔于心,但此刻以子婴的身份重读,字里行间却有了不同的分量:
\"朕若有不测,后世子孙当谨记:关中之固,在民心不在险隘;社稷之安,在德政不在刀兵。若遇危难,可开武库西仓,取朕所藏金帛,散与百姓......\"
重读这份密诏,他心中感慨万千。前世在生命尽头领悟的真谛,今生在危难时刻更显珍贵。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沙丘之夜,看到了那个垂暮的自己在灯下疾书的模样。
\"原来那时的我就已经明白了。\"他喃喃自语,指尖轻轻划过那些墨迹,\"可惜,明白得太晚。\"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蒙坚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甲胄碰撞的铿锵声。
\"陛下!\"蒙坚闯入殿内,甚至来不及行礼,\"刘邦使者突然要求增加盟军粮草供应,说是要防备长期围城。臣以为,这是借机勒索!\"
嬴政不慌不忙地将密诏收回袖中,转身时已恢复往日的威严:\"他要多少?\"
\"要求咸阳仓粟米十万石,这几乎是国库存粮的三成!\"蒙坚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他还说,若是不给,就难以保证盟军的忠诚。\"
\"告诉他,\"嬴政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朕可以给,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他亲自来取。\"
蒙坚怔在原地,显然没有理解这个要求的深意。
嬴政走到殿门前,望着远处刘邦军营的灯火:\"他不是要粮草吗?那就让他自己来看看,咸阳的粮仓里到底还有多少粮食。也让他明白,想要从朕这里拿走东西,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时,一阵秋风吹入殿内,带来远处军营的号角声。那声音凄厉而悠长,像是在为这场权力的游戏伴奏。蒙坚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君王正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自己,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还有一事,\"蒙坚压低声音,\"黑冰台密报,项羽派了细作潜入咸阳,似乎在与某些宗室成员接触。\"
嬴政眼中寒光一闪:\"可查明是哪些人?\"
\"尚未查明,但庚七已经在追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