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虎帮总舵,聚义堂。
堂内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的猪油,几个带路的帮众大气都不敢喘,脚步放得极轻。
主位上坐着一个面容清癯,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正是厉虎帮的三位长老之一,孙长老。他手中捻着两颗核桃,嘎吱作响,眼神锐利如鹰,扫过刚进门的赵景一行人。
“讯号烟火,都多久没用过了?”孙长老的声音不响,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寒意,“说吧,怎么回事?”
赵景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脸色还带着几分苍白,语气却很平静:“回禀孙长老。我与蔡二狗同去南二街收月钱,我在药铺抓药,二狗则去收最后一间饭馆的份子。我出来时,便看到二狗被一群人围着,已经打翻在地,人事不省。”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的险境:“对方人多势众,我别无他法,只能先拉动烟火,再拼死将二狗抢出来。刚脱身,就碰上了闻讯赶来的兄弟们。”
他的话半真半假,隐去了自己大杀四方的情节,只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拼死救助同伴的角色。毕竟,一个刚入帮没多久的新人,表现得太过扎眼,未必是好事。
张瘦子立刻上前补充,他脸上还带着后怕:“长老,赵景说得没错!那帮孙子绝对是早有预谋!家伙什儿都一模一样,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后面好像还有人要包抄!要不是梁总捕头介入,我们这几十号人,今天怕是都得折在那儿!”
“梁观……”孙长老眯起了眼睛,手中的核桃转得更快了,“哼,算他们运气好。”
他沉吟片刻,将核桃往桌上重重一拍:“如果我没猜错,动手的是最近才入城的碧鲨帮。我刚收到消息,城东的铁拳帮,就在昨天夜里,被他们给灭了!”
“什么?!”
“铁拳帮没了?”
堂内顿时一片哗然,众人脸上写满了惊骇。铁拳帮虽然不如他们厉虎帮,却也是个有百十号人的帮派,说没就没了?
“一群过江的泥鳅,也敢在春水城翻江倒海!”孙长老冷哼一声,眼中杀机毕露,“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把手伸到我们碗里来了。今日帮主有要事外出,此事暂且记下。传令下去,各堂口的人都把招子放亮点,多听点风,别在外面落了单!一切,等晚上帮主回来再做定夺!”
“是!”众人齐声应诺。
吩咐完帮中事务,孙长老的目光又落回到赵景身上,神色缓和了些许:“赵景,我看你脸色煞白,气息不稳,可是受了内伤?”
赵景心中一动,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他捂着胸口,配合地咳嗽了两声,气息更显虚浮:“多谢长老关心。为了从重围中救出二狗,情急之下,强行催动了燃血真功,气血有些亏空,不碍事。”
“哦?”孙长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才刚拿到功法一夜,就已经能催动了?”
这下,不止是孙长老,连周围的帮众都向赵景投来了惊奇的目光。燃血真功虽然易学,但想要催生出血气之力,至少也得苦修十天半月。一夜功成,还能在实战中运用,这等天赋,着实有些骇人。
孙长老抚着胡须,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是块好料子。年轻人有机缘,有冲劲是好事,但切莫因此伤了根基。”
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用笔写了几个字,递给赵景:“你拿着这个,去库房领一枚血丹。此丹乃是用数种大补气血的药材炼制,是恢复血气的良药,正好能弥补你的亏空。”
“多谢孙长老!”赵景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接过纸条。
“至于蔡二狗那边,你放心。”孙长老的声音再度转冷,带着一股子森然的杀气,“我们厉虎帮的兄弟,不能白白挨打!这个场子,我们迟早要十倍、百倍地找回来!”
……
从聚义堂出来,赵景拿着孙长老的条子,径直去了帮内库房。
库房管事验过条子,没多说什么,从一个上了锁的木盒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赵景打开瓶塞,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药香扑鼻而来,倒在手心,是一枚龙眼大小,通体赤红的丹药。
这就是血丹。
在帮里的伙房胡乱扒拉了两碗饭,填饱了辘辘饥肠,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赵景没有在帮里多做逗留,转身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夜幕如同巨大的墨盘,缓缓倾倒,将春水城的街巷染上了一层幽深的颜色。当他走到离家不远的一条小巷时,那股熟悉的、阴冷刺骨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再次从背后袭来。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他,带着化不开的怨毒和饥渴。
赵景的头皮瞬间炸起,浑身汗毛倒竖。
又是那女鬼!
他不敢回头,脚下猛地发力,几乎是化作一道残影,冲向自家小院。那股阴冷的气息如影随形,紧紧地缀在他身后,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吱呀——”
赵景一把推开院门,闪身而入,反手将门闩死死插上。
院外,那股阴冷的气息徘徊了片刻,似乎是忌惮家里的老太太,最终不甘地消散在了夜色之中。
赵景面色阴冷,心中暗骂:“真是个缠人的家伙!”
院子里静悄悄的,奶奶的房门紧闭,想必已经睡下。院角的小灶台上还带着一丝余温,旁边放着洗干净的碗筷。
他回到自己房间,关好门窗,这才感觉到了些许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