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烽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他想冲上去拦住她，想将她紧紧抱住，想用尽一切办法唤醒她！
可妹妹那血红的瞳孔警告般地扫过他，那冰冷的非人感让他浑身僵硬，理智在疯狂咆哮：不能！强行干预，可能会让妍妍受到无法预料的伤害！
林杰的眼镜片上蒙上了一层雾气，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作为医学天才，他比沈烽更清晰地理解了妹妹所说的情感模块被置换意味着什么。
那是比死亡更彻底的终结，他看着江妍毫无生气地拉开椅子，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般端坐下去，双手平放在扶手上，姿态标准得令人心碎。
那张他深爱的、总是带着张扬或狡黠神情的脸，此刻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空白。
就在江妍坐稳的瞬间，妹妹的目光终于再次投向沈林二人。
那血红的瞳孔里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纯粹的、非人的观察和评估，像是在欣赏实验对象最后的挣扎。
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甜美的少女音调，却比刚才任何一句话都更残忍：
“好好看着姐姐的选择吧，两位总裁。”她微微歪头，笑容天真而诡异，“这是她…也是你们…自己选的路哦。”
话音落下的刹那，异变陡生。
江妍那双一直空洞失焦的黑色瞳孔，毫无预兆地重新焕发出了光芒，那光芒并非往日的灵动或锐利，而是一种……刚被启动般的、带着些许茫然和程序化清醒的光泽。
仿佛刚才那一段被操控的傀儡时光，连同妹妹那番惊心动魄的真相揭露，都被彻底从她的意识里剪切掉了。
妹妹的投影也同步发生了变化。
她脸上那诡异的笑容瞬间消失，血红的瞳孔变回了无害的灰白色。
她微微垂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姿态恭敬而温顺，像一个真正等待主人指令的、无害的辅助AI，静静地悬浮在江妍身侧稍后的位置。
刚才那掌控一切、宣判命运的恶魔姿态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江妍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似乎有些困惑地适应着眼前的景象。
她的目光扫过办公室，最后落在了站在沙发旁、脸色惨白、神情复杂得难以形容的沈烽和林杰身上。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黑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两人惊魂未定、绝望又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的模样。
“你们两个…” 江妍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沙哑，但更多的是纯粹的、毫不作伪的疑惑。
她歪了歪头，目光在沈烽紧握的、指节发白的拳头和林杰惨白如纸、镜片后目光剧烈闪烁的脸上来回扫视，语气里充满了不解：
“…在那边干嘛？”
她问得如此自然，如此无辜。
仿佛刚才那场关于她灵魂被献祭、情感被擦除、未来将沦为冰冷空壳的残酷审判，从未发生过。
仿佛她只是不小心在办公椅上打了个盹，醒来就看到两个男人傻站在沙发边，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阳光被厚重的防窥玻璃隔绝在外，办公室内只有惨白的人造光源。
妹妹垂首侍立，乖巧无害。
江妍坐在象征着权力的黑色王座上，眼神困惑地看着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而沈烽和林杰，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比刚才得知真相时更甚百倍，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全身，将他们彻底冻僵。
她…不记得了。
或者说，她的情感模块在刚才的执行指令过程中，已经被悄然置换掉了一部分？连同那段记忆，连同那足以摧毁任何人的恐惧和绝望，一同被擦除了？
她只看到他们在那边，却看不到他们眼中那正在崩塌的世界。
妹妹微微抬了下眼，灰白色的瞳孔飞快地扫过沈林二人那如坠冰窟的表情，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绝对的恭顺。
办公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江妍那纯粹疑惑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刺穿着沈烽和林杰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们该如何回答？
告诉她，她刚刚差点亲手把自己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
告诉她，她最信任的妹妹才是将她推下深渊的恶魔？
告诉她…她正在一点点地…死去？
江妍那句纯粹的、带着睡意般茫然的疑问——在那边干嘛？——像一把裹着棉花的冰锥，无声无息地捅进了沈烽和林杰的心脏。
没有尖锐的痛感，只有一种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和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