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遇集团顶层会议室的空气有些凝重。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却驱不散弥漫在众人心头的阴霾。
张伟站在投影幕布前,身上依旧是那件标志性的黑色休闲装,但眼下的乌青显示他昨晚又熬了一个通宵。幕布上显示着复杂的网络流量图、Ip跳转路径和一些代码片段。
“综合比赛现场发现的碎瓷片,以及昨晚再次升级的网络攻击行为,我们可以基本确定,这不是孤立事件,而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针对行动。”张伟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但逻辑清晰,“网络攻击方面,对方使用了更高级的Apt(高级持续性威胁)手法,试图渗透我们的核心研发服务器,目标直指虎煌材料的改良工艺数据和部分未公开的‘星煌’民用衍生品研究笔记。”
他切换了一张图片,上面是那块从水下捞起的碎瓷片的高清照片,旁边还有李默那根断裂钓线的电子显微镜图像。
“至于这个,”张伟指着碎瓷片,“材质普通,随处可见。但切割边缘非常光滑,是专业工具一次性成型,绝非自然碎裂。上面的附着物经过检测,含有微量的……一种特殊防锈涂层成分。这种涂层,通常用于高标准的海洋工程设备或者……高端钓具的金属配件防腐。”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高端钓具?‘天鹰’?”毛蛋立刻抓住了关键,他今天穿了件亮黄色的polo衫,在这略显沉闷的气氛中格外扎眼。
“目前没有直接证据。”张伟谨慎地回答,“但这种涂层的配方比较独特,在国际上应用范围不广。我们正在通过渠道查询这种涂料的供应商和主要客户。”
王小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一下:“妈的!肯定是他们!明着比不过,就玩这种下三滥!先在网上泼脏水,看没用,就派人混进比赛搞破坏,还想黑进咱们系统偷技术!这帮孙子!”
他穿着工装,袖子捋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气得胸口不住起伏。
陈遇坐在主位,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面色平静,但眼神深邃。他看向杨振军:“杨队,警方那边对碎瓷片的调查有进展吗?”
杨振军今天也列席了会议,他坐姿笔挺,闻言摇了摇头:“现场监控没有拍到可疑人员放置物品的画面,入场安检记录也没有发现。对方很狡猾,应该是利用了管理漏洞或者提前做了准备。警方立案了,但这类案子,取证难度大,短期内很难有明确结果。”
“也就是说,我们明知道是谁在搞鬼,却拿他们没办法?”孙宇推了推眼镜,语气有些烦躁。他头发乱糟糟的,显然心思还沉浸在技术难题里。
“法律讲证据。”陈遇开口,声音不高,却让会议室安静下来,“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任何公开指控都会让我们陷入被动,甚至可能被反咬一口。”
他目光扫过众人:“但是,这不代表我们束手无策。”
所有人都看向他。
“第一,安保全面升级。”陈遇看向杨振军和王小虎,“杨队,麻烦你协助小虎,对厂区,尤其是研发中心、核心生产线和数据机房,进行一轮安全评估,查漏补缺。所有员工凭证出入,外来人员严格审查。比赛现场的教训,不能发生在家里。”
“明白!”王小虎重重应下。
“没问题。”杨振军点头。
“第二,技术防护加固。”陈遇看向张伟和李文博,“张伟,网络安全是你的阵地,需要什么资源,直接跟莉莉提。文博,研发中心的数据,特别是涉及敏感技术的,物理隔离和加密等级要再提一级。另外,组织技术骨干,对现有的核心工艺进行一次全面的‘抗逆向工程’评估,看看有没有容易被攻破的薄弱点。”
“好的,陈总。”李文博扶了扶眼镜,认真记录。
张伟言简意赅:“已经在做。”
“第三,”陈遇看向毛蛋和周凯,“市场层面,不能只防守。凯子,之前准备的虎煌竞技竿系列深度评测视频、不同鱼情实战应用系列,可以加大投放力度。联系几家信誉好、技术硬的第三方测评机构,邀请他们来实测我们的产品。我们要用更密集、更专业的正面信息,把那些杂音压下去。毛蛋,你配合一下,该有的广告投入不要省。”
“得令!”周凯立刻来了精神,“我这就去安排,保证搞得轰轰烈烈!”
毛蛋打了个响指:“钱不是问题!要把声势造起来!”
“第四,”陈遇最后看向孙宇和赵强,“老孙,强哥,你们研发部门,按原计划推进新品研发。不要被这些事情打乱节奏。对手越是想干扰我们,我们越要沉住气,拿出更好的产品。这才是最根本的反击。”
孙宇点点头:“明白,新型号的路亚竿碳布编织工艺有了新想法,正好静下心来琢磨。”
赵强瓮声瓮气地说:“遇哥你放心,俺的‘至尊秘诱’三代马上就出样品了,到时候吓死他们!”
陈遇看着重新燃起斗志的团队,微微颔首:“各位,树欲静而风不止。旭遇发展到今天,触碰到的利益盘根错节,被人盯着是常态。以前我们规模小,可能入不了某些人的眼。现在不一样了,以后类似的明枪暗箭恐怕不会少。我们要做的,是练好内功,筑牢篱笆,同时,该亮剑的时候,也绝不手软!”
会议在务实的气氛中结束,众人各自领命而去。
陈遇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内线电话就响了,是前台:“陈总,有一位姓程的老先生,没有预约,但说是您的师父,想见您。”
师父?程晓风?
陈遇立刻起身:“快请到VIp接待室,我马上过去。”
当他推开接待室的门时,只见程晓风正背着手,欣赏着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千里江山图》仿品。老人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式盘扣练功服,脚踩千层底布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精神矍铄。
“师父!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我好去接您。”陈遇连忙上前,恭敬地问候。
程晓风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打量了陈遇几眼:“嗯,气色还行,就是眼神里有点东西沉下去了。遇到麻烦了?”
陈遇心中一暖,师父还是这么敏锐。他请程晓风坐下,亲自沏了杯茶,将近期发生的事情,择其能说的,简要地说了一遍。
程晓风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听完后,沉吟片刻,缓缓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高于岸,流必湍之。你这企业,如今是又秀于林,又高于岸啊。”
他喝了口茶,继续道:“钓鱼也一样,水里的大鱼,哪个不是经历了无数风浪,躲过了无数暗钩明枪,才长成那么大的?遇到事儿,慌不得,乱不得。要像咱们看漂,心静,眼才准,手才稳。”
老人的话语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通透和安抚人心的力量。
“谢谢师父指点,我明白。”陈遇诚恳地说。
“我今天来,一是看看你。”程晓风放下茶杯,“二来,是跟你道个别。我打算出去走走,访访老友,看看山河,可能一年半载不回滨城了。”
陈遇一愣:“师父您要远行?去哪里?”
“还没定,走到哪儿算哪儿。”程晓风洒脱地笑了笑,“人老了,就更想随心所欲。你这边现在也稳当了,我没什么牵挂。就是临走前,有句话想嘱咐你。”
“师父您说。”
“技术也好,商业也罢,都是工具,是路径。”程晓风看着陈遇,目光深邃,“别忘了根本。你的根本在哪儿?在钓竿那头连着的水,在水里游的鱼,更在握着钓竿的,你这个‘人’。守住本心,方得始终。”
陈遇郑重地点点头:“徒弟记住了。”
送走程晓风,陈遇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回味着师父的话。心中的那点焦躁和阴郁,仿佛被一阵清风吹散了不少。
晚上回到家,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熟悉的饭菜香。
“回来啦?”林莉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今天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和糖醋鱼,爸还特意去买了新鲜的荠菜,包了饺子。”
客厅里,希希正趴在地毯上画画,安安坐在学步车里,咿咿呀呀地朝着陈遇的方向努力“驾驶”。陈平和毛凤英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新闻,时不时低声交谈两句。
看着这温馨寻常的一幕,陈遇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他换好鞋,走过去抱起伸着小手求抱抱的安安,又摸了摸希希的脑袋,然后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林莉和正在忙碌的毛凤英、赵梅。
“妈,辛苦你们了。”陈遇说道。
毛凤英回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辛苦啥,一家人吃饭,热闹才好。快去洗手,马上开饭了。”
饭菜上桌,香气四溢。软烂入味的红烧肉,酸甜可口的糖醋鱼,皮薄馅大的荠菜猪肉饺子,还有几个清爽的小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灯光温暖,笑语盈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