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长江上传来悠长的汽笛声。陈遇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蓝色西装，站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目光沉静地望着江面上往来的船只。孙宇则在一旁摆弄着领带，嘴里嘟囔着：这玩意儿比实验室的电路板还难搞，遇哥，你说那些大佬天天系着这上吊绳，就不觉得憋得慌？
陈遇转过身，看着孙宇那歪歪扭扭的领带，忍不住轻笑：行了，别折腾了，今天要去的地方用不着这么正式。他指了指衣架上挂着的两套休闲装，换上那个，我们该出发了。
半小时后，一辆出租车停在归元寺门口。古刹红墙，飞檐翘角，清晨的香客已经络绎不绝。寺内古木参天，梵音袅袅，与寺外现代都市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这地方选得妙啊，孙宇一边走一边低声对陈遇说，人多眼杂，反而安全。不过遇哥，你说这接头人长啥样？会不会像电影里那样，拿份报纸，戴个墨镜？
陈遇淡淡扫了他一眼：少看点电影。记住，我们是来吃素斋的普通游客。
素斋馆位于寺庙深处的一个僻静院落，青砖灰瓦，环境清幽。两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几个招牌素菜。孙宇好奇地打量着菜单：啧啧，这素红烧肉素糖醋鱼，名字起得跟真的一样，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正说着，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步履从容，气质儒雅，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香客。然而，当他目光扫过陈遇这一桌时，脚步微微一顿，随即自然地走了过来。
两位施主，这个位置有人吗？男子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书卷气。
陈遇抬眼，与他对视一秒，轻轻摇头：没有，请坐。
就在男子准备坐下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哎呀，这不是陈总吗？真是太巧了！
陈遇和孙宇同时转头，只见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金链子的胖硕身影正满脸堆笑地朝他们走来——竟然是之前在省城钓鱼大赛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金老板！
金老板全名金大福，是做渔具批发生意的，在业内以消息灵通着称。此刻他挺着啤酒肚，笑得见牙不见眼：陈总，孙主任，你们也来江城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安排接待啊！
陈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恢复平静，起身与金大福握手：金老板，确实很巧。我们就是来参加个研讨会，顺便尝尝这里的素斋。
缘分，真是缘分！金大福热情地拉着陈遇的手不放，正好，我约了几个江城本地的朋友，都是做材料这行的，一起坐坐？
陈遇余光瞥见那个中山装男子已经悄然在邻桌坐下，正低头看着菜单，仿佛对这边的情况毫不关心。他心中念头急转，笑着对金大福说：金老板盛情难却，不过我们约了人谈事，改天再聚？
哎呀，谈事也不耽误吃饭嘛！金大福显然不想放过这个攀关系的机会，这样，你们先谈，谈完了给我打电话，晚上我安排！江城最好的馆子，必须给我这个面子！
好不容易打发走热情过度的金大福，陈遇和孙宇重新坐下。孙宇压低声音：这金胖子怎么阴魂不散的？该不会是...
巧合。陈遇打断他，金大福这个人虽然圆滑，但底子干净，张伟查过。
两人点的素斋陆续上桌。就在陈遇夹起一块时，邻桌的中山装男子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们耳中：归元寺的素斋讲究以素仿荤，味形兼备，不过最地道的还要数他们的罗汉斋，要用十八种山珍，暗合十八罗汉之意。
陈遇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对方。男子推了推金丝眼镜，继续慢条斯理地说：可惜，现在的罗汉斋大多偷工减料，能用满十二种就不错了。就像现在市面上的某些新材料，名不副实啊。
孙宇眼睛一亮，接话道：这位先生对素斋很有研究？我们北方的素菜就没这么多讲究。
略知一二。男子微微一笑，我在江城材料研究所工作，姓严，单名一个谨字。两位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
滨城来的，参加新材料研讨会。陈遇平静地回答，心中已经确定这就是接应人。
严谨点点头，很自然地换到了他们这桌：原来是同行。这次研讨会，我们所里也很重视。不知道两位对江城前沿材料科技这家公司了解多少？
孙宇正要开口，陈遇在桌下轻轻碰了他一下，接过话头：听说过，据说在新型复合材料方面很有实力。严先生熟悉？
打过几次交道。严谨端起茶杯，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四周，他们的技术总监姓魏，是个海归，做事...很有特点。明天研讨会上，你们应该能见到。
接下来的谈话看似随意，却在严谨的引导下，透露了大量关于江城材料学界和产业界的信息。陈遇不时插话询问，两人配合默契，就像偶然相遇的同行在交流行业见闻。
对了，严谨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这是我收藏的一点小玩意儿，两位感兴趣可以看看。
木盒打开，里面是几块不同材质的样品，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放大镜。孙宇的眼睛立刻亮了，拿起放大镜仔细端详起来。陈遇也凑近观看，只见其中一块深灰色材料在放大镜下显现出独特的星状结晶结构。
这是...孙宇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严谨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听说滨城的旭遇集团在星煌材料上很有建树，想必孙主任对这类结构不陌生？
孙宇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这结晶形态...和我们的第三批次样品很像，但是排列方式更...更精密？
聪明。严谨赞许地点头，随即合上木盒，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个会。两位，明天研讨会上见。
他起身离开，那个木盒却留在了桌上。
孙宇盯着木盒，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遇哥，这材料...不对劲啊。星煌的结晶结构是我们实验室独有的专利，这怎么可能...
陈遇的目光追随着严谨消失在院门外的背影，神色凝重：看来，江城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
次日的江城国际新材料研讨会在江城国际会议中心举行。会场内精英云集，来自全国各地的学者、企业家济济一堂。陈遇和孙宇坐在中排位置，看似专注地听着台上的报告，实则暗中观察着会场内的人员。
遇哥，九点钟方向，孙宇低声说，那个穿银灰色西装，正在和李明博教授交谈的，就是魏总监。
陈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戴着无框眼镜的男子正与江城大学的李明博教授相谈甚欢。魏总监举止优雅，言谈间充满自信，偶尔用手势强调重点，显得很有感染力。
看着倒是个人物。陈遇淡淡评价。
茶歇时间，果然如严谨所料，魏总监主动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