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怎么了？”陈遇放下文件，给父亲倒了杯茶。
“虎子那边新上的那批‘景耀’涂装材料，在使用过程中，好像稳定性有点问题。”陈平语气严肃，“不是大问题，就是偶尔会出现极细微的气泡或者流平性不佳，虽然不影响主体性能，但不符合我们的顶级标准。我跟虎子提了，他也在查，初步怀疑是这批材料某个批次的助剂有点小瑕疵，或者跟我们生产线某个参数的兼容性没调到最佳。”
陈遇神色一凛。如果是平时，这种细微问题可能不会引起太大关注，但在当前这个敏感时期，任何一点瑕疵都可能被对手无限放大。
“爸，您觉得问题严重吗？”
“单看问题本身，不严重，调整一下就能解决。”陈平喝了口茶，“但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咱们刚拿了‘小巨人’的牌子，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日利那边刚质疑完咱们技术的稳定性，这边车间就出点小状况，虽然概率极低，但万一被有心人利用……”
姜还是老的辣。陈平凭借多年经验，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陈遇立刻重视起来：“我明白了。爸，您和虎子继续追查，务必找到根源，彻底解决。同时，加强对所有进厂原料和出厂成品的检测频率和标准，尤其是涉及新工艺、新材料的环节，决不能放过任何隐患。”
“好，我心里有数了。”陈平点点头，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陈遇沉思片刻，拿起电话拨通了王小虎的号码：“虎子，我爸说的情况，你那边查得怎么样？”
王小虎的声音带着点懊恼：“遇哥，正想跟你汇报呢！确实有点小问题，俺和几个老师傅盯了两天了，初步判断是‘景耀’这批新到的固化剂，跟咱们车间湿度控制的一个临界值有点冲突，在特定环境下容易引发极细微的反应。概率很低，但确实存在。俺已经让‘景耀’那边紧急调整配方了，也优化了咱们的温湿度控制程序，新下的批次已经没问题了。”
“有问题的批次，流出去多少？”陈遇问。
“不多！”王小虎赶紧说，“就最开始试生产的几十支竿子，发现问题后俺立刻叫停了，那批货全都扣在库里，一支没发！正准备返工呢！”
陈遇松了口气，王小虎在这方面的执行力是毋庸置疑的。“做得对，虎子。这件事虽然解决了，但要引以为戒。我们现在树大招风，任何环节都不能出纰漏。”
“俺晓得！遇哥你放心，以后俺盯得更死！”王小虎拍着胸脯保证。
处理完这个小插曲，陈遇揉了揉眉心。父亲的直觉是对的，风起于青萍之末，任何微小的疏忽，在激烈的竞争中都可能被放大成致命的漏洞。
晚上回到家，陈遇刻意没有把工作中的紧张情绪带回来。家里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希希已经是一年级的小学生了，正趴在餐桌上，皱着眉头写作业，嘴里念念有词：“……一根钓竿长……哎呀，爸爸，这道题好难！小明有一根钓竿，第一次用了全长的一半多一米，第二次用了剩下的一半少一米，最后还剩三米，问钓竿原来多长？”
陈遇凑过去一看，乐了，这不就是变种的还原问题嘛？他正准备开口引导，林莉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笑道：“你可别直接告诉他答案，让他自己想。”
安安已经两岁多，正是活泼好动、语言能力爆发的时候。她抱着一个几乎跟她一样高的毛绒玩具鱼，摇摇晃晃地跑到陈遇腿边，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告状：“爸爸！哥哥！笨笨！鱼鱼……算不算清楚！”
希希一听不乐意了，抬起头反驳：“谁笨了！我这是在思考！思考你懂吗？小屁孩！”
“安安不是小屁孩！”安安跺着脚，把小鱼玩具举起来，“鱼鱼！咬哥哥！”
陈遇和林莉看着兄妹俩斗嘴，忍俊不禁。陈遇一把抱起女儿，亲了亲她气鼓鼓的小脸：“对，鱼鱼咬哥哥。不过哥哥在做作业，我们要安静一点，好不好？”
安安搂着爸爸的脖子，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凑到陈遇耳边，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悄悄”说：“爸爸，安安乖。哥哥，吵吵。”
希希气得冲她做鬼脸。
这时，门铃响了。林莉去开门，只见赵强提着一个保温箱，又是一脸神秘兮兮地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笑眯眯的王小虎。
“遇哥！莉莉姐！俺和老王又来送‘温暖’了！”赵强大嗓门一亮，整个屋子都仿佛震了震。
“强子叔叔！虎子叔叔！”希希和安安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作业和玩具鱼都抛到了脑后。
王小虎手里还拿着个汽车模型，递给希希：“喏，牛牛让我带给你的，最新款遥控车！”
“谢谢虎子叔叔！”希希欢呼一声，接过模型爱不释手。
赵强则变戏法似的从保温箱里拿出几个小巧精致的玻璃瓶，里面装着色彩斑斓、形态各异的仿生饵料，递给安安：“来，小安安，看赵叔叔给你带的‘彩虹糖豆’！不能吃哦，是给鱼鱼看的！”
安安看着那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糖豆”，大眼睛瞪得溜圆，发出“哇”的惊叹。
林莉笑着摇头：“强子，虎子，你们俩啊，一来就惯着他们。”
王小虎憨厚地笑笑：“孩子嘛，就该惯着点。”
陈遇招呼他们坐下：“怎么今天有空一起过来了？”
赵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兴奋地说：“遇哥，俺那边有新发现！俺之前不是一直在琢磨怎么提升‘自然之息’在水下的味道扩散速度和持久性嘛？俺捣鼓了一种新的缓释微胶囊技术！把核心诱食因子包起来，入水后根据不同水层温度和水流速度逐步释放！效果杠杠的！就是……”他挠了挠头，“就是生产成本有点高，而且对生产工艺要求挺苛刻，虎子那边说有点难搞。”
王小虎接口道：“可不是嘛！强子那玩意儿好是好，但俺们现有的设备，想稳定生产那种粒径均匀的微胶囊，良品率上不去。俺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引进一台新的高速均质乳化设备呢，那玩意儿可不便宜。”
陈遇听了，心中一动。这又是技术提升与成本、工艺之间的矛盾。他想了想，说：“这是个好方向。强子，你把详细数据和样品准备好。虎子，你也做个设备引进的可行性报告和成本测算。如果确实能带来产品力的显着提升，该投入的还是要投入。我们可以先在高端定制款或者竞赛级饵料上试用。”
“得令！”赵强和王小虎异口同声。
看着这两位老同学、老兄弟为了一个技术细节争辩又合作的样子，陈遇心中暖流涌动。这就是“旭遇”能走到今天的根基所在。
送走赵强和王小虎，安抚好两个终于安静下来准备睡觉的孩子，陈遇和林莉才有空在阳台上享受片刻宁静。
“今天爸来公司，说车间有点小问题？”林莉轻声问，她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到陈遇细微的情绪变化。
“嗯，已经解决了。”陈遇揽着妻子的肩膀，看着窗外园区里依旧亮着的灯火，“爸提醒得对，我们现在是处在风口浪尖，一点小问题都可能被放大。”
“是啊，‘小巨人’的牌子是荣誉，也是压力。”林莉依偎着他，“不过我相信你们能处理好。对了，孙宇下午跟我通了个气，说吴教授那边进展神速，还说你有个大胆的计划？”
陈遇点点头，将自己的想法和已经让张伟去操作的事情告诉了林莉。
林莉听完，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风险不小。但如果真的能得到国家层面的认可……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我支持你。需要财务上做什么准备，随时告诉我。”
妻子的无条件支持让陈遇心中大定。他低头吻了吻林莉的头发：“有你在，我就没什么后顾之忧。”
就在这时，陈遇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张伟发来的加密信息：“样品及资料已通过‘信使’安全送出。另，监测到日利方面人员与瑞士研讨会组委会成员接触频繁，疑在最后敲定议程细节。”
陈遇眼神微凝，回复道：“继续监视。我们这边，加快步伐。”
他收起手机，望向深邃的夜空。荣誉加身的喜悦尚未散去，新的风浪已然在远方酝酿。但他知道，无论前路如何，他身边有并肩作战的伙伴，身后有温暖坚定的家，而他手中，正握着可能改变游戏规则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