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遇笑了:“那时候就知道傻钓,凭一股子蛮劲。后来跟了程师傅,才知道钓鱼里面有那么多门道:天气、水温、饵料状态、线组搭配……光有力气不行,还得用巧劲,懂规律。”
他话锋一转,看着王小虎:“现在搞‘旭遇’,也一样。孙宇、文博他们做的,就是帮咱们把以前凭感觉、凭经验的东西,变成谁都看得懂、能重复的‘规律’和‘标准’。这不是不相信咱的手艺,恰恰是为了让咱的好手艺能传下去,能放大,能变成谁也偷不走的真本事。”
王小虎低着头,用脚搓着地上的石子,没吭声。
陈遇继续推心置腹:“虎子,咱们兄弟几个,各有所长。你手巧,肯钻研,车间里这些机器设备,离了你和王叔他们,根本玩不转。专利这事,表面上是他们在写,可根基,是咱们车间里流着汗、一炉一炉试出来的!你的价值,不在那几张纸上,而在这一台台机器、一件件产品里。等专利下来了,咱们要扩大生产,要研发新设备,哪一样离得开你这位‘机械专家’?”
这番话,既肯定了王小虎的价值,又指明了方向。王小虎抬起头,眼眶有点红:“遇哥,俺……俺就是怕跟不上你们,怕没用了……”
“谁说你没用?”陈遇用力搂住他的肩膀,“咱们的路长着呢!下一步饵料实验室要建,新的钓具产品要设计,哪一样不是你的用武之地?沉住气,把眼前的基础打牢,有你大显身手的时候!”
兄弟间的这次夜谈,悄然化解了潜在的隔阂。王小虎的心态平和了许多,开始更主动地学习标准流程,甚至提出将一些好的操作经验总结成文,补充到作业指导书中去。孙宇也注意到了这种变化,在一次调试后,主动找王小虎讨论一个机械结构优化的问题,两人头碰头地在地上画起了草图。这种基于相互认可的融合,比任何强制命令都更有效。
与此同时,林莉家也上演着温情的一幕。晚饭后,林莉在灯下仔细核对专利申请需要的身份证明文件,父亲林国栋默默地坐在旁边看着报纸,母亲赵梅端来水果。
“莉莉,别太累着了。”赵梅看着女儿消瘦的脸颊,心疼地说。
“妈,我不累。”林莉抬起头,笑了笑,“这事关系到‘旭遇’的未来,很重要。”
林国栋放下报纸,叹了口气:“唉,要不是厂里……你也不用刚毕业就担这么重的担子。”
“爸,您别这么说。”林莉握住父亲的手,“能在家里,和你们在一起,和陈遇他们一起做点事情,我觉得很踏实,很有意义。这比一个人在外面找工作强多了。”
赵梅抹了抹眼角:“是啊,老林,孩子们有出息,又孝顺,咱们该高兴。你看遇仔那孩子,现在多能干,把这一大摊子撑起来了。”
林国栋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陈平哥有个好儿子啊!咱们莉莉……眼光也不错。”这话带着点打趣的意味,让林莉脸颊飞起两朵红云,心里却甜丝丝的。下岗的阴霾尚未完全散去,但家庭的温暖和儿女的成长,无疑是驱散阴霾最有效的阳光。
在团队磨合和家庭支持的双重滋养下,专利申请的最后障碍被一一扫清。一份凝聚了所有人智慧与心血的《发明专利请求书》及相关文件,终于整装待发。
提交材料的前一晚,陈遇独自一人登上车间顶楼,眺望着夜色中静谧的厂区和远处家属楼的点点灯火。重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前世的潦倒、父母的悲愤、林莉的泪眼……与今生的奋斗、父母的欣慰、团队的凝聚、爱人的相伴交织碰撞。
他紧紧握住栏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一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比星辰更坚定的光芒,“专利,只是第一步。‘旭遇’的根,必须扎得更深,更牢。”
次日清晨,“旭遇”基地门口,陈遇、林莉、毛蛋三人,带着厚厚的申请文件,准备前往市知识产权局正式提交。孙宇、李文博、张伟、王小虎、陈平以及众多老工人都出来送行。没有过多的言语,但每个人眼中都充满了期待与祝福。
这不仅仅是一摞文件的递交,更是一个宣言,宣告着“旭遇”这棵从废墟上生长出的幼苗,即将为自己披上第一件法律的铠甲,去迎接更广阔、也必然更激烈的市场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