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潮气渗进骨头缝时,苏九正蹲在草堆里数霉斑。
第七夜,铁门拉开,两个黑袍弟子架着他往大殿走。
烛火在青铜灯树间摇晃,夜枭坐在主位,案上摆着碗暗红的汤——表面浮着层油花,飘着股铁锈味。
饮下这碗誓血汤。夜枭指节叩了叩碗沿,从此你我同命。
苏九仰头就灌,喉结滚动时余光瞥见角落站着个蒙面女子——她的心跳快得像擂鼓,连呼吸都带着颤。
他突然呛咳,半口汤喷在地上,竟凝成个歪歪扭扭的符。这是我家祖传的姻缘契他抹了把嘴,笑得见牙不见眼,说明咱俩命里相克,得用红绳绑着才合!
夜枭的指节在案上敲了两下,目光扫过苏九袖口——那里露出截褪色的蓝布,打的是双蝶结。
角落的蒙面女子突然攥紧了绣帕,帕角的针脚乱了分寸——这结,和当年苏老爷焚前朝密档时用的结,分毫不差。
此后每日辰时,赵婆婆的送饭篮总会多半个馒头。
苏九第五次掰开馒头时,米粒在掌心拼成x→○——他盯着地牢的通风口,突然想起前日刷碗时看见的陶盆纹路:x是灶台,○是地牢?他借洗碗的机会,用指甲在陶盆底刻了补丁布=信五个小字。
当晚,赵婆婆把抹布搭在阿莲房门把手上。
那抹布角上补着块蓝布补丁,阿莲摸了摸,转身拆了裙边的丝线。
第二日,给夜枭的寿礼绣品上多了朵并蒂莲——花瓣里藏着幽冥殿的布防图,花茎处还绣了个小小的字结。
归顺仪式那日,大殿的红烛烧得噼啪响。
夜枭把血书推到苏九面前:签了,从此永叛江湖。苏九提起笔,墨迹在纸上晕开:今立婚书,愿与夜枭先生共掌幽冥,生同寝,死同穴。他歪头在末尾盖了个唇印,又装作擦嘴,指尖轻轻拂过卷轴边缘——那里沾着他前日从张知府茶壶刮下的毒粉残留。
夜枭接过婚书,凑到鼻端轻嗅。
殿外突然炸响惊雷,闪电劈开阴云,照亮他面具的缝隙——一双泛着青光的眼睛,竟和那日镜中倒影的眼睛,一模一样。
有趣。夜枭低笑,指腹摩挲着婚书上的唇印,你比我想象的更疯。
是夜,幽冥殿的密室里,夜枭坐在檀木案前。
烛火映着他摘下的鸦首面具,案上摊开的婚书泛着血光。
他的指尖划过生同寝,死同穴几个字,突然低低笑出声——那笑声里混着几分癫狂,像极了镜中倒影说话时的冷硬。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有片叶子飘到婚书上,遮住了那个唇印。
等夜枭把叶子拿开时,婚书边缘的毒粉残留突然泛起淡紫的光——像极了某种暗号,正在暗处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