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安州西街的青石板被露水浸得发亮。
苏九顶着半尺高的纸糊乌纱帽,帽翅歪向左边,活像只歪脖子麻雀。
他左手拎着缺了口的破铜锣,右手攥着根竹片,敲得响:冤得比豆腐还嫩!
天打雷劈不打说真话的!
卖浆糊的王老汉刚支起摊子,舀豆浆的木勺掉进桶里:苏小爷这是犯了哪门子癔症?
嘘——隔壁茶棚的赵婶捅了捅他胳膊,昨儿后半夜我听墙根儿,苏府西院儿有金光冒出来!
几个光脚孩童追着苏九跑,揪他衣角喊:乌纱帽会掉!
乌纱帽会掉!苏九弯腰作势要抓,纸帽子地滑到鼻梁上,露出被炭灰抹黑的脸。
他趁机捏了个泥团弹过去:小崽子们,明儿请你们吃糖葫芦——前提是别把我喊冤的事儿说给苏账房听!
巷口老榆树下,小翠扒着砖缝偷看,绣着并蒂莲的帕子绞成了麻花。
她眼见苏九被追得绕着米铺跑圈,纸帽子在风里扑棱,到底没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肩膀抖得像筛糠。
笑拳门首徒躲这儿当耗子?苏九突然扭头,纸帽裂开道缝,还不快过来搭把手!
小翠抹了把眼角的泪,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抛过去:门主,刚买的糖油饼,趁热吃——省得您喊得口干舌燥。
苏九咬了口油饼,甜腻的芝麻香在嘴里炸开。
他正想再骂两句系统缺德,脑海里忽然响起熟悉的机械音:【检测到楚字十三符残迹波动,来源:城外乱葬岗东侧古碑】
一声,铜锣砸在地上。
苏九把纸乌纱扯下来,撕成两半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仓鼠:这破系统,昨儿说七日不解碑文就戴乌纱,今儿倒会指道儿!
小翠,回门里喊丁四备马——咱去坟地找答案!
乱葬岗的风裹着腐草味灌进领口。
苏九踩着齐膝的野蒿子,鞋帮沾了半寸厚的泥。
荒草间立着半截残碑,青石板面上爬满扭曲符号,有的像蛇缠龙骨,有的似断剑刺月,在晨阳下泛着青灰的光。
三十年前。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阿花姑不知何时站在土坡上,枯枝似的手拄着枣木拐,有个穿黑袍的半夜来拓这碑,走时疯了,一路笑到死——笑声能吓哭守灵的娃娃。
苏九伸手摸碑,指尖刚触到刻痕便麻得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