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三刻,祠堂外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亮。
苏九跪坐在蒲团上,膝盖下的碎瓷片经夜露一泡,凉得刺骨。
他望着供桌上燃了一半的檀香,正用舌尖抵着腮帮数香灰——这是他在市井混时学的,数到第三百二十七粒时,院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都来看啊,三等家丁跪祠堂呢!尖细的嗓音像根针戳破晨雾,苏九抬头便见二房的苏文远斜倚在门框上,月白锦袍绣着金线云纹,腰间玉牌撞出清脆声响。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族人,有叼着烟杆的三老太爷,有攥着佛珠的五婶,连平日最不爱凑趣的账房先生都踮着脚往里头张望。
苏九摸了摸膝盖下的碎瓷,突然哼起跑调的小曲:我是最靓的仔~
叮——警告!
宿主行为不当,罚跪时间再增一刻钟。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他嘴角抽了抽,压低声音嘀咕:这破系统比老夫人的拐杖还严。
苏文远冷笑一声,踢了踢脚边的青砖:三等家丁也配在祠堂哼曲?
苏九,你昨日在族会上指认张账房通敌,倒说说看,你算哪门子的主子?
回大公子的话,苏九抬头时眼里闪着狡黠,我算替老夫人看狗的。他故意把字咬得极重,人群里传来几声闷笑。
三老太爷的烟杆地敲在石墩上:放肆!
小小家丁敢编排主子?
苏九盯着手里不知何时捡的碎瓷碗,指腹摩挲着碗底的暗纹——这是方才跪得腿麻时,从供桌下摸的,釉色和昨日在苏文远房里看见的茶盏极像。
他心里明镜似的:苏文远急着跳脚,定是怕他说出张账房账本里那笔的银子。
正想着,后颈突然泛起热意。
系统提示音像泡了蜜:检测到宿主情绪稳定度突破临界点,恭喜解锁市井情报网(中级)
苏九眼皮猛地一跳,再睁眼时,脑海里浮现出安州城的立体地图。
东市的福来当铺、西巷的听风茶馆、北门外的废弃庄子,三个红点像萤火虫般闪烁——那是他上月跟踪可疑人物时标记的地点,如今每个红点旁都弹出一行小字:当铺地窖藏有带字的木箱茶馆二楼每周三亥时密会废弃庄子夜间有马蹄声。
好你个系统,早不升级晚不升级,他低头用碎瓷划着青砖,嘴角却压不住地往上翘,合着等我被人当猴看时才放大招?
这时,祠堂后窗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苏九试着调动丹田那团热流,突然发现耳力变得异常敏锐——来者穿的是软底绣鞋,步频是寻常人两倍,呼吸间带着茉莉香粉味。
他闭着眼数到第七步,突然轻咳一声:小翠姑娘,你手里的饭盒再晃,桂花糕可要掉地上了。
窗外传来瓷器相撞的脆响,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
苏九睁眼时,正看见一抹翠色裙角闪过影壁,地上还落着半块被踩扁的桂花糕。
他弯腰捡起,塞进嘴里嚼了嚼——甜是甜,就是硌牙,想来是小翠怕被发现,藏在怀里捂软了。
时辰到了。陈嬷嬷的声音像块冷铁砸下来。
苏九抬头,见苏老夫人已端坐在上首,龙头拐杖点地三下,满院喧哗霎时消了个干净。
苏九,老夫人的目光扫过他膝盖上的血痕,你可知错?
知错。苏九挺直腰板,碎瓷片刺得膝盖生疼,错在不该提前揭穿某些人的狼子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