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哈桑先生。他身后跟着几个伙计,正忙着解缆绳,五颜六色的绸缎在晨光里展开,像铺开了一片流动的彩虹。“听说你们昨晚闹得挺凶?”哈桑跳上岸,手里还拿着个算盘,噼里啪啦打得飞快,“俺这船货可是加急运的,波斯的地毯、西域的香料,还有你要的那批桑蚕丝,都在底舱呢。”他凑近刘明,压低声音,“顾三那老小子的船在三海里外翻了,据说被浪卷到礁石群里去了,估计是活不成了。”
刘明心里一动,却没接话,只是指了指不远处的俘虏群:“哈桑先生,这些人里有不少会掌舵、会修船的,你那边要不要添几个伙计?”
哈桑眼睛一亮,几步冲过去,拉着那个有疤痕的汉子就问:“你会看海图?真的?那正好!俺那艘新船缺个领航的,月薪三两,干得好再加!”
念安举着木灵碎片跑到船边,蓝光扫过船舱,突然拍手喊:“刘明哥快看!里面有好多彩色的玻璃珠子!”她指着个木箱,里面的琉璃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把星星都装在了里面。
“那是给孩子们做弹珠玩的。”哈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哈桑大叔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层层打开,里面是块鸽蛋大的蓝宝石,石心隐隐有流光转动,“这是俺从波斯商人手里换的,据说能安神,给念安戴正好。”
念安刚要接,木灵碎片突然发出“嗡”的轻响,蓝光裹着宝石转了圈,竟在上面映出个小小的星图印记。“小精灵说,这石头里也有星轨!”她把宝石捧在手心,阳光透过宝石照在沙地上,投下的光斑竟连成了条细细的线,一头连着青屿岛,一头指向长安。
“是两界商道的路线图。”苏婉儿走过来,看着光斑轻声说,“从青屿岛出发,经运河到洛阳,再转陆路去长安,最后从西域出关……这是条新的商路。”
王大爷已经带着俘虏们往采石场走了,远远传来他的吆喝声:“都跟上!谁先到谁先挑工具!”俘虏们的脚步声杂沓却有力,像是在踩碎过去的阴影。
刘明望着那片渐渐平静的海面,昨夜的火光仿佛还在眼底跳动,但更多的光正从东边涌上来——太阳升起来了,把沙滩染成金红色,把绸缎染成金红色,把孩子们奔跑的身影也染成金红色。
念安突然拽他的袖子,指着天空笑:“刘明哥你看!是海鸥!它们回来了!”
一群白鸟正从远处的海平面飞来,翅膀划破晨雾,发出清亮的啼鸣。哈桑的伙计们已经在沙滩上支起了摊子,波斯地毯铺在沙地上,香料的气息混着烤海鱼的香味漫开来,连风都变得暖洋洋的。
“叮铃——”念安帆布包上的铜铃铛被风吹得轻响,和远处采石场传来的锤凿声、码头上的号子声、孩子们的笑声混在一起,像支乱糟糟却格外热闹的歌。刘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友谊石,石头被晒得温热,纹路里的星图仿佛活了过来,正沿着新的商路,一点点往前延伸。
他突然明白,所谓的“守株待兔”,从来守的不是某个固定的地方,而是心里那点不肯认输的劲儿,是想把日子过热闹的盼头。就像这青屿岛,昨夜还在燃烧,今朝却已响起新的吆喝,那些曾经的阴影,终究会被烟火气一点点熏成灰烬,而灰烬里长出来的,才是最扎实的日子。
“走了,”他拉起念安的手,往摊子那边走,“再不去,哈桑先生要把最后一串烤鱿鱼吃完了。”
念安的小凉鞋踩在他的影子里,铜铃铛随着脚步轻轻摇晃,像在为这崭新的一天,打着轻快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