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古井镇守夜录(2 / 2)

当第一滴雨砸在井台上时,林默攥着槐叶冲进雨幕。槐叶在掌心剧烈颤抖,叶脉里渗出的汁液染红了指缝。\"别让他们关上最后一道门!\"父亲的声音从地下传来,带着浓重的泥浆味,\"第七把钥匙是——\"雨越下越大,把石板路冲刷得油亮。林默跑到巷口时,看见卖茶翁还坐在老地方,铜壶在雨中冒着热气。\"后生,你的茶还没喝呢。\"老人往碗里添水的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六十年前你爹也这样跑出去,手里也攥着片槐叶。\"林默的脚像灌了铅,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长、变形,最后变成蛇的形状。\"月亮门在哪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雨里发颤,像根即将绷断的弦。老人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只剩三颗牙的牙床。\"你以为自己在逃?\"他指了指林默的身后,\"守门人从来都无路可逃。\"林默猛地回头,看见无数个穿蓝布衫的男孩站在雨幕里,每个人手里都捧着颗跳动的心脏。

第九章 井底槐树林

当林默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无垠的槐树林里。每棵槐树的树干上都嵌着面铜镜,镜面映出不同时空的景象——有的镜里是战火纷飞的年代,有的镜里是高楼林立的城市,每个镜中世界都有个脖颈带胎记的年轻人。\"现在你可以选择了。\"穿蓝布衫的男孩摘下白梅发簪,发簪尖滴下的血珠落在林默手背上,立刻长成细小的树根,\"做永远的守门人,或者让古井镇吞噬所有时间线。\"林默突然看清了男孩的脸——那分明是自己八岁时的模样。\"为什么是我?\"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树根已经缠住了脚踝,正顺着小腿往上爬。\"因为你是第七个林默。\"男孩把发簪插进林默胸口,\"也是最后一个。\"剧痛传来时,林默看见无数记忆碎片从镜中涌出:父亲在书房烧毁信件的背影,母亲临终前攥紧的断簪,卖茶翁竹篮里那七只豁口碗......原来每个守门人都曾是试图逃离的孩子。

第十章 山坳口的重逢

\"后生,要茶吗?\"山坳口的阳光刺得林默睁不开眼。卖茶翁的竹凳还是陷在泥里半寸,铜壶嘴冒着热气,槐花茶的清香钻进鼻腔。远处,新搬来的货郎正对着空地比划,他的蓝布衫在风中扬起,露出脖颈后那片蛇形胎记。\"听说这里以前有十二口井?\"货郎的声音带着好奇,手里的拨浪鼓咚咚作响。茶翁往林默茶碗里添水,水面浮起的槐花瓣打着旋。\"哪有什么井,就棵老槐树罢了。\"他的白胡须在阳光下泛着银光,竹篮里的七只粗瓷碗整整齐齐码着,碗沿的豁口在晨光里像一张张咧开的嘴。林默低头喝茶时,看见茶碗里映出的自己——脖颈后没有胎记,只有片淡青色的槐树叶形状的疤。他摸了摸胸口,那里平坦光滑,仿佛从未有槐根穿透。

第十一章 货郎的拨浪鼓

货郎蹲在老槐树下整理货担时,拨浪鼓的流苏扫过树根。他的蓝布衫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的手腕上有串铜钥匙,钥匙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后生从哪里来?\"他突然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我看你面熟得很。\"林默的茶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成八瓣。他看见货郎脖颈后的胎记正在变淡,像水墨画在宣纸上晕开。\"我叫林默。\"他听见自己说,声音陌生得像在听别人说话。货郎突然笑了,从货担里拿出面铜镜。\"这个送给你。\"镜面擦得锃亮,映出老槐树上那些人脸形状的树瘤,\"古井镇的人都知道,铜镜能照见不该见的东西。\"他凑近林默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比如六十年前那个雨夜,你爹是怎么把第七把钥匙藏进你娘的发簪里的。\"铜镜突然变得滚烫,林默脱手扔掉时,看见镜中映出个穿蓝布衫的男孩,正把颗跳动的心脏塞进树洞。

第十二章 祠堂的暗格

当林默再次走进祠堂时,发现所有牌位都消失了,只有第七个牌位还立在供桌上。牌位前的香炉里插着三支香,香灰积了厚厚一层,仿佛从未有人动过。他蹲下身摸索供桌下的暗格,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是那本《古井镇志》。翻开泛黄的书页,林默看见每页都贴着张照片:第一张是清末穿长衫的年轻人,脖颈有胎记;第二张是民国穿学生装的青年,同样位置有同样的疤;直到第七张照片,变成了他自己八岁时的模样,照片背面用朱砂写着:\"第七个守门人\"。\"好看吗?\"穿蓝布衫的男孩突然从梁上跳下来,手里把玩着那串铜钥匙,\"每个守门人都要把自己的照片贴进去。\"他指了指供桌后的墙壁,那里有个新挖的洞,大小正好能塞进颗心脏,\"就像每个守门人都要把自己的心脏种进槐树里。\"林默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没裱完的画——画上是片无垠的槐树林,每棵树上都挂着盏走马灯,灯影里是无数个自己在奔跑。

第十三章 铜镜里的真相

当林默把七把钥匙插进井台的锁孔时,井底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井水开始旋转,形成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央浮出面巨大的铜镜,镜面映出所有时间线的重叠景象——无数个林默在不同时空里同时走向老槐树,每个人手里都攥着片槐叶。\"现在你明白了吧?\"穿蓝布衫的男孩站在旋涡边缘,白梅发簪在他发间泛着冷光,\"守门人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而是无数个时间线里的同一个灵魂。\"他突然扯下发簪,露出和林默相同的脸,\"就像这朵白梅,看着是一朵,其实是无数花瓣的重叠。\"铜镜里突然伸出无数只手,抓住林默的四肢往水里拖。他看见每个镜中自己都在尖叫,每个尖叫的嘴里都吐出槐花瓣。\"别挣扎了。\"男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早就做出选择了——六十年前,当你爹把钥匙藏进你娘发簪的时候。\"

第十四章 未出生的婴儿

第七把钥匙在林默掌心发烫时,钥匙柄上的纹路突然变得清晰——那不是蛇,而是个蜷缩的婴儿形状,脐带绕在手指上,形成个完美的圆环。\"这是......\"林默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你有个弟弟,生下来就没了......每个守门人都是未出生的婴儿。\"穿蓝布衫的男孩把林默的手按在井台上,钥匙突然全部没入石板,\"林家世代用未出世的孩子做守门人,这样他们就不会留恋人间。\"他指了指老槐树,树干上的铜镜突然全部转向林默,\"你看,这才是第七把钥匙的真正样子。\"铜镜里映出个孕妇的身影,腹部高高隆起,脖颈后有片蛇形胎记。林默突然明白过来——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母亲,怀孕六个月时的样子。\"不......\"他想后退,却发现双脚已经和井台连在一起,正在变成青石板的一部分。

第十五章 永远的守门人

山坳口的卖茶翁又往竹篮里添了只粗瓷碗,现在篮子里有八只碗了。他看着林默把第七把钥匙插进老槐树的树洞里,树根须立刻涌出来,缠绕住年轻人的手腕、脖颈、心脏......最后在他眉心结成朵雪白的槐花。\"后生,要茶吗?\"货郎的拨浪鼓咚咚作响,他的蓝布衫已经换成了茶翁的粗布褂,脖颈后的胎记正在变淡,\"今早新采的槐花茶。\"林默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把白梅发簪插进鬓角。发簪尖滴下的血珠落在井台上,立刻长出细小的槐树苗。远处,新搬来的年轻夫妇正在给孩子取名字,男人说叫\"林默\"好,女人笑着点头,没注意到婴儿脖颈后那片淡青色的胎记。当暮色再次笼罩山坳口时,卖茶翁数了数竹篮里的碗——不多不少,正好七只。他往陶碗里撒槐花茶末,茶叶在热水中舒展的姿态,像极了无数个时间线里,那个永远十八岁的守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