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就有理了是吧!”魏语父亲毫不退让,厉声严斥。
妈妈的脸上刹那间涌起愠怒,眼神锐利,“你要告上法庭,那你去告好了!我们人穷志不穷,不要以为你西装革履的往这一站就能让人害怕!”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的不歇火。护士们又不得不跑过来劝架,真是有劳护士小姐们了,可能午饭还没吃完,前前后后为我们两家这些破事足足出面了三次。
最后不得已,警察出动调解。病房内,魏语躺在病床上如实禀告事情的前因后果,并且承认自己无证驾驶、十字路口不减速等一系列行为。
魏语的父亲无话可说了,警察得出真相后,事件可以先告一段落了。
从头到尾,魏语都没看我一眼,她就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右眼望着窗外,仿佛外面有什么吸引人的风景,但是今天的阳光并不算晴朗,或者她只是想让她唯一的这只眼睛有一个落脚点。
警察做完记录,例行公事的寒暄了几句“好好休息,后续责任确定会依法处理”之类的话,便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我们四人,悲伤与尴尬凝固成实质,令人呼吸困难。
魏语父亲站在窗前,背对我们,一句话不说,就像雕像伫立在那里,直直的望着外面,双手伏在窗沿,肩背俯下的弧度写尽了不满与复杂。
按道理,这是我和她之间第一次见家长,竟然闹的不可开交。我顿时泄气了,有种命运线自一开始就标好注脚的惆怅。
妈妈慈母般的坐在床前,也不知道是否该说几句,但面前的小姑娘毕竟不像她父亲那样,人家实话实说,看不出坏心思。所以妈妈还是体贴的安慰几句,厂里面做累活养出的粗糙手心如同温柔的羽毛抚摸魏语的手背。
魏语第一次和我母亲见面,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平静的眼睛底下是深不见底的绝望。一动也不动,甚至当母亲那带着薄茧却温暖的手轻轻覆盖手背时,她也没有缩回或反应,像失去生机的苍白树枝。
最后母亲拉着我走了,说:“我们回家吧,你要开学了,反正你留下来也做不了什么。”
离开时,我站在门口,我又回头望了一眼躺在病床上安静如尸体的魏语。
午后的光线吝啬的涂在她的侧脸,勾勒纱布边缘僵硬的线条,和那只空洞的右眼。曾映着灯火、日落,燃烧着倔强的眼睛,现在倒映着天花板的灰蒙,毫无希望。
画面瞬时朦胧了,我眼底发热。仿佛我所能看到的是一条属于我们的命运线,尚且模糊,某个节点被残忍的手强行掰弯,始于一场心血来潮的叛逆逃跑,也因为叛逆而付出惨痛代价。
迟羽说过的“人是被命运推动着作出无意识选择”这一理论又浮现,当时我我为什么没有熟虑一点,劝她系上安全带?如果我说了,结局可能完全不一样,但是我没说,对啊,为什么不说呢?除了我没人知道事件狭缝中隐藏的一点小小岔口,这条岔口就跟遇到冰雪的裂缝一样,愈演愈广,愈演愈深,好久好久。
母亲粗糙的手又拽了拽我,我跟随着离开心碎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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