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医院,我找到宛溪母亲所在的病房。
转动把手开门,阿姨正醒着,她半躺在摇起约30度的病床上,身上盖着薄被,脸色是缺乏光泽的焦黄,透着些许浮肿,嘴唇干燥起皮。
闻声,阿姨像陈旧的磨盘一样转头,看我的眼神带着一丝混浊。
“阿姨”我礼貌的叫了一声,然后突然后知后觉,自己应该买点水果才显得有诚意。
阿姨鱼干一样干瘪枯燥的嘴唇翕动,声音如同腿脚绑了石头的苍蝇,慢吞吞传来:“你怎么来了,宛溪呢?”
“她还在上班吧。”有点热,我解开领带走过去,毕恭毕敬的笔直站在床边,“阿姨,您的身体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经过手术,病情暂时稳住了,但也难保后续不会恶化。害,无所谓了,迟早要死的。”阿姨一脸无所谓的态度。
“您别这么,”我礼态的说:“手术不是很成功吗,宛溪可是为了您的健康操碎了心,为了不让宛溪忧愁,阿姨也应该乐观的活下去。”
“少特么给我装斯文。”阿姨一脸嫌弃的呛了我一句:“恶不恶心啊你,嗯?我一个快死的人了,还要听你在这煽情,非要一把鼻涕一把泪吗?死就死呗,谁不会死啊。临终还要含情脉脉,你真是,下头!”
我尴尬一笑,识时务的向后退了一步,“看到你还有心情骂人,说明心态很好,我就放心了。”
“我是病了,但不是傻了。你小子心里面怎么看我,我一个活了几十年的老毕登还看不出来吗?”阿姨没好脸色,“你会一个人来看我,你想看我死还差不多。今日拜访,一定有什么事情。”
我心想,猜的真准啊。
去缴费窗口把剩下的费用补交,用的是我工作以来攒下的积蓄。平时我花钱不是很节约,所以存款也并不充足,这一下搞的我心如刀割。
来都来了,顺便照顾一下我女朋友的老娘吧。就这么走了,事后宛溪若是听说,恐怕会责怪我无情。
医生说阿姨现在还处于虚弱状态,行动起来还比较困难,且对饮食有严格的限制。
下午的时间我就充当护工在医院照顾病人,我给阿姨喂食,她只能吃无盐的烂糊面,我是用勺子一口一口喂给她吃。
每次勺子伸过去,阿姨都缓慢的用烂树枝一样干瘪的嘴唇戳进勺面,吸嗦时发出滋溜但声音,食物在她的食道像蛆虫一样艰难挤动才得以下咽。
其余的工作基本就是吊瓶没了,我去外面叫护士换水。然后就是倒尿壶,这个次数不多,由于阿姨没什么心情喝水,排出的自然就少。
三点的时候,宛溪打来电话。
“姜言,你现在在医院吗?”声音急切。
“嗯,”我瞄了一眼病床上一脸厌世的阿姨,此刻她正收看电视的自然生态节目,“医生说你有未缴完的费用,然后我就来了。”
“哎呀,”宛溪很头疼的样子,“中午我睡着了,手机静音,没听到电话。你要是不急着走的话,马上我也过来一趟。”
“你想来来呗。”我不在乎。
还有很多事没问,我想,跟她面对面交谈或许更好。
通话结束,我心累的将手机收回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