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点燃一根烟,点燃一场难转纠结的延续,点燃满室的怅惘。
屋子里的东西都完整归位了,除却那些破败不堪永不可逆的已损坏物件,作为碎片被迟羽扫进簸箕,倒进垃圾袋,捆扎系好携带出去,屋子里相对整齐的肃穆,宛如葬礼。
烟蒂衔于唇间,伸手用指头的触感摸了摸书桌上的纹理,细腻的磨砂感,上面竟布着一薄如蝉翼的灰,肉眼难辨,触即分明。缕缕升起的烟雾被窗户缝隙透进来的风推搡进眼睛,我刺的发痛。
一个爱让房间整洁的女孩,把自己打扮的靓丽个性的女孩,一个说起话来俗不可堪,粗糙的字句却总能表达出一些哲理的女孩,她究竟一遍一遍把不断产生污渍的房间清理过多少遍?恐怕她自己也不清楚了,或许她自己并不爱卫生,出于某种精神的极度偏执而逼迫自己把脏东西拭去,这样才显得广袤无垠,这样才显得心如明镜,且令自我认为超脱世俗。
现在有些东西破碎了,一如雪花湮灭于海浪,白色的泡沫扑打沙滩,喋喋不休的残缺反复席卷她为之平静的海岸。终于,天空不再晴朗了,浓雾散去后,驻留枝头的只是残缺不堪的日落,剁碎一地秋暮的金黄,便不能再坦然直视那片海了。
这是我的猜想,不知不觉已经把自己代入氛围里,按照自己的逻辑上演了一遍日落的过程。终究只是猜想罢了,我又拿什么断定一个才认识两天的女孩,会在短短两天,因为我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而翻涌自己,如同云朵搅乱自身那样,打破了苦心经营的秩序,荒芜从夜晚的缺口倾泻下来。
我不能,不能对吧,可是每当我好心安慰自己,眼前仿佛又浮现阴暗小巷,一个矮矮的女孩的被湿漉头发遮住半张脸的面容,踩着精巧破烂的白色帆布鞋,密集下落的雨线沿着深色的裤脚流淌,溜进鞋口。坑洼的水面像一面镜子,倒映她那张悲绝的脸,无数的雨点扑向镜中的雨点,一脚下去又踏碎,冰冷的贴上了脚踝。
女孩折入转角,幻影流转,忽而又毫无间帧的跳出迟羽推着二八大杠从窄巷里出来的模样。迟羽穿着时髦的衣服对我发出捉摸不透的笑容,我愣在路灯下,这一幕恍如隔世,似是枝桠被梅雨浸泡过,晒干后撑盛大虚假的蓝天。
一支烟尽,我看了下手机,只剩下8分钟时间思考了。
我迅速又续上一根,必须用这火星思考,我得做些什么,我脑子里冒出这些念头,不管是对是错。
我翻开书桌底下的柜门,里面囤积的香烟,寥寥几个的打火机,一些小物件。
我又掀开了迟羽的床单,不过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床板罢了,床板底下是相较更为浓厚的灰迹。
接着,我打开床头柜,将枕芯从枕套抽出来,用被子裹住身体,蜷缩一团,捕捉一丝留香。
得找到些什么,我内心呼喊,似乎认为真相就藏在房间里。
走向衣柜,指尖掠过夏季薄纱、秋天针织、冬日棉服,像翻书那样,拨弄下方叠好成方块的下装,从抽屉里翻出胸衣捏了捏,指尖挤压里面填充材料的舒适柔软。
还是什么也没找到。
突然发现衣柜另一扇滑轮门背后放置了一个超大的纸箱,我蹑手蹑脚的将它抱出来,蹲在灯光下。
封盖处用宽胶带死死的粘住,透明的胶带下依稀看得清表皮深浅不一,就是封装的部位,看上去好像用胶带无数次贴合撕开,以至于纸箱上方如同剥了一条皮。
我小心翼翼的撕掉胶带,打开,里面装的尽是些杂物。一件件取出来,端详一番,在轻手轻脚的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