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羽拿起手机,大拇指悬在屏幕上方,微曲的关节,始终没有按下拒听键。
她手机铃声是手机默认的铃声,简朴单调的旋律,基本无法仅靠音韵来读取某些情感,亦或者说此时彼时的氛围尽然由自心中。
过了一会儿,她哀声叹了口气,随即手腕便如同因风折弯的枝杈向下枯萎,手机像是干涸松动的果子掉进刚整理好的柔软被褥里,砸出一个明显的凹陷。
“你跟我讲过你的旅行,我昨晚听你秉着烂醉的酒气在那里天花乱坠的描述你的这趟旅行,我感觉你本质上非常喜欢旅行。”迟羽背对着我,垂着的头,很唐突的说。
“是吗?”我低着头,“现在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你会去哪?总不能继续赖在我家。”
手机铃声喋喋不休的回荡在这个房间,越听越觉得喧杂,心态不免因此急骤起来,宛如警报器咕咕不停。
我说:“回家。”
“怎么回家?”
“怎么回家。”我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无可奈何的捂住眼睛:“坐火车,什么的,飞机坐不起,但是火车好像需要实名,我没办法啊。”
“你又不是无家可归。”
“糟糕,我出来玩傻了,一旦离队就不知道该干嘛了。我本以为我还有很多地方可去,四川附近还有好多省份,云南、青海、西藏,现在去不了了。连回家都这么困难,无路可去了。”
“假如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怎么选?”迟羽没来由的问道。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猝不及防,甚至搞不清楚这么问的目的。于是没有回答,这里的“机会”是指什么?她又是什么原因道出这句话?我竟不作答了,安安静静等着她的下一句。
见我不出声,迟羽好似有意与我鏖战似的,一同沉默不语。只剩手机的来电铃嘀嘀咕咕,一块一块音符清晰,随时间逼近,竟似贴近心口发作,弄的心情也惶惶的。
直到铃声结束,这场来历不明的来电以未接听告终。
迟羽恹恹的抬起头,用力过猛,面朝天花板,扎起的正马尾辫垂直悬空,她白净疲劳的面容于惨白灯光下,发际那几根没被集束的细长碎发摇曳着凄楚的色泽。
“敢不敢赌一把,”迟羽一本正经的说:“一会儿还会来电话。”
“我不赌,但是给你打电话的人究竟是谁?”
“一会儿若是再来电话,我什么也不想面对了。”迟羽忽视我的问题,转而道出的话语简直驴头不对马尾。
她一直都是这样子,说起话来莫名其妙,很难滤清逻辑,这次甚至我都不清楚了。
我不说话,默默又点燃一根。
迟羽蹲身把垃圾筒里盛有灰尘与破碎的袋子扎起,还没来得及打结,电话铃声果然如期而至的轰然乍响。
我震惊。
迟羽就像是早就料定如此,慢条斯理的将最后一个死结扎好,起身的时候顺带一提,甩手抖几下,圆筒状垃圾筒嗖嗖的与鼓鼓囊囊的垃圾袋滑里,摔在地上咚咚作响,摇摇晃晃好些会儿才安稳下来。
之后她便出门了,开门时背对着我,捎上的时候也背对着我。门缝闭合的短暂时间,我远远的瞥见外面过道的黑暗里,灯光如霜打在精致的侧耳,她微微一扭头,露出俏丽的鼻尖,悲伤也沿着下颌的阴影直下流淌。
咔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