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羽唇齿紧闭,垂望着我手中的鲜艳,眼神甚是迷离、纠结。随后把手收回来,乘势而上挠了挠下颌。
“我不会养花诶,养死了怎么办?你若送我这朵花,我感觉我养不活的。我房间是合租的,那么小的房间,又不朝南,阳光太少了,跟我钱包里的米一样少。要是让我养的话……我想想看哦……我得买个花瓶吧,我还得定期浇水。但是我一下班回家就想躺床上打游戏,好多事情,我忙着忙着就从我的感知里消失了,哪怕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也看不到了,人间蒸发一般。当我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那东西似乎存在过,曾经在我的世界里生长过,我也曾经在意过,就像腿上的腿毛一样。然而回过神来,它已经死了,或者说它已经不知不觉从我的眼睛里演化为枯萎,是我的消极堕落使得我网膜里的彩色化为乌有……”
她突然使劲挠头,头皮一侧原本还算服帖的秀发挠的炸开,一边狂躁一边崩溃的哀诉:“啊!怎么办?我养死了!”
我脑后有点冒汗,不合时宜的学着她的说话之道,打趣:“养死了,你抠一抠啊。”
迟羽没有理睬我,转瞬之间,挺直腰背,面色镇定。抛开被她搔乱的发缕,俨然一身正派,很符合她的风格。
“你吃饭没?”她轻松自如的打问道,语气就像下课后问我上厕所没。
“如果你送我的蛋糕不算午饭的话,我没吃。”
“走走走。”她丢掉没吸几口的烟,迫不及待的抓住我的衣领,颇有力道的将我往箱子外面拽。
我趔趄着跟上她的步伐,一头雾水的说:“去哪啊?你这架势跟黑帮似的,别人还以为我欠你钱呢?对我温柔一点!”
她松开手,脚步未停,侧过脸说话:“你不是没吃饭么?我找地方请你吃饭。”
“又请啊,”此时我们已经离开了小巷,背向奶茶店沿着路边行走。我跟上去,与她并排:“让你请两次多不好意思。”
迟羽抬手理了理之前挠乱的头发,“你应该跟那群人学学,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她有点吊儿郎当的说。
也不知道所谓的“那群人”是谁,估计是她仇人吧。
地上零散的铺了些玉米粒大小的黑色圆球状果实,实则是从树上掉下来的。迟羽走路双手插兜,可能是性格问题,她总是专注脚下。
脚腕起落间,海盗船一般的鞋底阴影漂浮在那些渺小果子的头顶,让人联想到天空密布的乌云。
脚一落,咔吱的爆裂声便从鞋印的纹理飞溅出来,那么轻微,仿佛攀缘于柴火缝里的火花滋一下碎开。
我问她:“这次就别太破费了,你硬要请吃饭的话,蛋炒饭差不多得了,我也不是多高贵的人。当然这次我请你最好,毕竟礼尚往来,我和你说的‘那群人’可不是一群人。”
“你有这份心意,远比两顿饭钱要珍贵。”她说,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眼波里难得流露欣慰之感,抬起头正视前方:“就当陪陪我,天天打游戏,我人要废的。”
“那就悉听尊便,我也不愿意抢着买单,太劳神了。就为了争个面子,没有必要。”
她对我抛了个“原来你也遇到过”的惊喜眼神,用两种怪咧的腔调,像是有声小说朗诵那样,模拟情景:“我买单……我买单!你别跟我抢,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啪!……咚!……然后就扯衣服,拍桌子,闹起来了。哈哈,神经病。”
我轻轻的笑出声。
迟羽忽然停下来了,我也停住。
眼见的,她从红色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挑最小的那把,蹲在一辆自行车旁边解锁。
我似乎认得这辆自行车,看着老旧,有种上世纪80年代的感觉。这就是她昨晚骑的那辆。
“骑车去?”我问道。
“不然哩。”
我纳闷:(这有多远啊?还得骑自行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