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这场凯旋的雨会不会下大,在下大之前。
我们并肩走着,从大门口踩上公交站牌后那一长条绿化草坪,松松软软,再回到马路边缘凸起的人行道。
天空又阴翳起来,雨后的城市交通公路是清晰的,尘土氤氲的味道从大地的裂缝徐徐上涌。
我们之间隔着距离,我不会算,目力测量,大约为半个成年人的半径。就这么一小块,我们维持的很好,非常稳定。
相互之间都有默契,有意识无意识给予对方沉默,默契到一句话不说。
纵然如此,我仍能直切的感受到自己站在她的观测之中,我步伐的频率、幅度,我是不是走路看着地面?就像我小时候放学回家,低着头,前面是什么,灌木丛跳出的流浪野猫,行人的遛狗绳,这些但凡触及我视觉边线,我都轻松避开,过马路听声音,一恍一惚就到家门口了。
我没有确切证据,但是我断定,我喜欢她的时候,她说她喜欢我,我现在冷漠她,她也冷漠我。现在我正是以我对她的判断而观察她,她是不是突然跑到前面把我甩掉,是不是忽然放慢让我飞走,我都在意。
所幸她没有,可惜她没有。
地铁站就在附近,右转直行,过红绿灯再直行抵达。
而这场雨终是没有淋湿我们,细如牛毛的点钻进衣料纵横的纤隙,很快便人间蒸发。
右侧的窄道是扶梯,左侧宽敞的大道是步梯,大理石台阶表面附着一层深色,保洁工人拎着水桶,一层一层向上徘徊。
灌进来的穿堂风卷着潮湿的霉味,像条冻硬的川支横亘在我们之间。
列车从头顶的高架桥掠过,划破了仿徨。
我先她一步踏上扶梯,该死,我终究是妥协了,这种关系里最不安的人是我。
扶梯缓缓上升,此刻,我相信这个跟随扶梯缓缓上升的男人是呆滞的,亦如他多年前面对感情时的木讷。
现在他没有那么纯稚的情怀了,粉色的记忆已经遗落在那条路上,那些美好的,尾巴系着属于抗争季节的绸带,沉睡在车辙里。或许死了吧,我这么麻木的活着,象征着我另一面的死去。
匆匆赶路的人很少在意安检房天花板的灯光,那些个花洒一样把明亮填补这里,某种程度也衬托内部比外面更为空旷、漆黑。
黑洞一样把放飞的所有不羁都吸进来,若是回头,无法回头。我忘了,那个将来很有可能是我妻子的女人站在身后,扶梯只会上去。
为什么诗人容易在河流写下悲伤,可能就是因为河流不得不前进,只能前进。
经纬的规律使其无法逆转,像昨天,我可以用酒精和烟雾填埋无数个落寞的理由,摘下眼镜可以让月光把夜晚的黑色打散。
却终究是迷途,人一旦走进交错分明的地图,就迷路了,地点什么都标注好,就只能走到那了,一眼尽头。
看得见灯光,摸不着火种。
不出意料,来时头顶发车的就是我们所要乘坐的列车。那时我们刚到地铁口,扫码进站,我们又要等七八分钟。
这七八分钟的时间,自然是闲等。我没有随时掏手机的习惯,可恶,她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