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没说什么,倚着墙就这样安静好一阵。
这座露天的废庙一片漆黑,一束光亮在我们之间孤独的架着,清晰两个不存在关系的人的空洞。
“你老公……”我突然很想知道她和她老公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似乎无权打问,愣了小半会儿,才出口道:“你老公还在么?”
婆婆瞄我一眼,“不知道,他离开好久了,不是那种离开,现在不知道。”
“你们多久没见面了。”
“好久了。”
不知为何,我和那个女孩也好久不见了。几年前,我因为怯弱失去一个人,几年后我又因为怯弱可能失去另一个人。
我和魏语的冷战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如果感情到此为止,那也好吧,和我这种人是不会有结果的。
想到这,莫名的失落涌入我的心腔。我突然觉得站起来是一件极其劳神的事,所以我先蹲下来,坐在水缸前,如同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样坐下。
饱含夜色的冰凉沿着水缸的质地,嗖嗖的从背部的贴合,渗入我的身体。
同是失魂落魄之人,婆婆走过来,与我一同坐下。
一老一少,空气静止着一种渺小,庙外树叶婆娑的晚风吹动孤独的味道,悄无声息的将这里淹没。
仰望,能压制低落情绪吗?忘了从哪听说的,不如试一下。
可是我抬起头,只看到一把生锈镰刀的月亮,割裂着黑云。
“他的钢笔尖总渗着蓝黑的血,”婆婆说:“他说他会活在他的文字里。”
“文学作品是精神产物,只要他留下的墨痕还在,他便是另一种形式的永生。”
婆婆叹口气,“还不确定他死没死,说这个是不是太晦气了。”
“人都会死的,可能是今天,可能是明天。”
我们都沉默了,话题无意识的朝着死亡这个沉重的话题逼近。当我意识到自己说话着实不是很尊重的时候,婆婆表示已经无所谓了。
手电筒放在地上,光呈扩散的形状扑往面对我们的红木墙,中途有熬夜的蚂蚁在爬,渺小的身影投射到上面,放大好几倍。
一刹那,我也感觉我流动的保持着人体正常体态的血液里也有这样一种奇形怪状、黑漆漆的,说不清是什么的感觉在沿着血管爬行。
痒痒的,很不舒服。
月黑风高,坐落枝头的乌鸦啊的一声,低沉的嗓音如小刀划破寂静,我想,我以为的我血液里的怪物,可能是一种对自我的不认同,所以我本能的排斥我自己。
“我想我老公了。”婆婆声音和乌鸦一样低沉,却不尖锐,如同乌云一样沉闷。
婆婆抠动手指上的灰土:“我老公是受不了我,才被我气走的。儿子的死,我总觉得是他的过世,所以老是凶他。其实他没错,他一直没错,但是他离开我,我认为他就是有错。错来错去,我发现没有人应该有错,他从不希望自己有错,就像我不希望错在自己。”
我盯着地上一只接一只穿过光线的蚂蚁,下半张脸埋进膝盖里,一直想问,但不好意思。趁着这时一个适合坦诉记忆缺角的时刻,我发问:“你们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