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迢迢,车子终于开到我和江晚曾经看烟花的那条路。燕俊成把车停在路边,而我在左转的那个路口就已经远远的望见江晚亭亭玉立的站在一棵香樟树下,停车的时候她的目光也敏锐的察觉到我们。
我们隔着一道车窗玻璃和一条城市公路的宽度相识,她依旧穿着那件熟悉的嫩叶绿衬衫、白色长裙,头发扎成麻花别在胸前,一朵铃兰花结在辫尾跟随风的幅度摇曳着。
我心情不由的紧迫起来,我竟然会对一个女人恐惧,心里很清楚我的恐惧不是来源于那个女人,我的恐惧扎根于一段凑巧的时间、地点,以我的精神贫瘠为养料的,一场本不该出现的错误关系。
燕俊成拉上手刹,解开安全带,注意到江晚正站在马路对面遥遥隔视,便宽慰的对我说:“你准备好就过去吧,有些话一定要说清楚,但不能抱有指望。你们做不成恋人,也可能做不成朋友,别相互记恨就行。”
我瞥过去一个白眼,“我肯定不会记恨她,但难保她不会记恨我。女人的心思很复杂,在我看来女人一旦发起火是一发不可收拾的。”
昨天晚上江晚就发过一次火,我头一次见她情绪暴躁,印证了越是表面冷静内心越是疯狂的理论。这一次见面她看上去还算稳定,可我不能被表象所迷惑。
深呼吸一口气,我豁出去的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一条小缝,观望后方无来车,便大胆的敞开一道宽阔大口,阳光如洪水涌进来。这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面对着她,站在金色大道上,一步一步,迈向斑驳的树影。
每走一步我都掂量着,我该用何种口吻来阐述我和她的前因后果,直到我踏入阴影里,颗粒的光辉若稀碎的无数小太阳在我脸上晃荡,都没能思索出一个所以然。然后我突然的发现,我其实连她可能会对我说什么都没考虑周到。
江晚依旧是面无表情,我都数不清我多少次以面无表情这个词来形容她了,她沉静的可怕,纹丝不动的脸部肌肉每一寸都加剧我的紧迫感。蓝宝石一般清澈的大眼睛里放射的似珊瑚呼吸一样的静谧,却吸引着我,让我明白我和她从来不是你死我活。
对于一个聪明绝顶的女人来说,她或许也会在冷静的时候,站在理性的至高层去止损,尽管感情是非理性的,但是若要摈弃痛苦,就要拥抱智性。
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她低头注视我手腕的粉色手表,眸子里那波澜不惊水域一下子泛起一层波浪。
好久她才开口:“你今天真的要走了吗?”
我回首看了一眼车里正在听着车载广播发呆的燕俊成,直言不讳的点头:“对,我今天必须走。”
“多待一会儿不行吗?”
“不行,”我很冷酷无情的否定:“我早就说过我不属于这里,我只是幸运的暂时被这座城市收留。我迟早是要离开的,有我无我,这里的风景都不会变,太阳照常会升起下落,夏天的天气还是会如此炎热。我走了,就和没待过一样。”
“可我会记得那天晚上的烟火灿烂,那天的雨稀里哗啦浸湿我的袜子,一个男人淋着大雨顶着湿润的头发给我送书,流浪猫一家温馨的小屋。”江晚说,汇聚在我脸上的目光不免愈加凝结。
这言中之意已经很明显,女孩子不好说出口的话语,纷纷加以日常琐碎的修饰传述给我。其实我也很难忘记,口口声声说自己会忘记,但真当我要走的那一天,这里的一切又常春藤蔓似的拖住我。
昨天晚上难眠的时候我也会忍不住会想,如果我的生命里从未出现过一个叫魏语的人,或许我真的会不加粉饰的最纯粹的爱上江晚。可正是因为魏语把我带出来,我才和江晚相遇,这一切都是矛盾的,死去活来的,解不开的。
顿了顿,我说:“我就是个人渣。”
江晚告诉我:“你能五枪打爆二十五个气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