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承安话音落下时,李文博已经面如死灰,汗如雨下,整个人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钱谦益的心,已经彻底凉了。他知道,李文博完了。
但他不能让火烧到自己身上!
“陛下!这……这只是李文博一人利欲熏心,与我等何干?与弹劾张承安何干?”钱谦益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哦?没关系吗?”
张承安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残酷。
他猛然转向王霖。
王霖被他看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王御史,弹劾我的奏疏,是你领衔。你说我与宋河勾结,中饱私囊。那我想请问王御史,为何你对一个行骗的济世堂视而不见,却对一个利国利民的石灰水防疫法,如此深恶痛绝?”
不等王霖回答,张承安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陛下!臣还查到一事!”
他的声音再次拔高,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位李文博侍郎的家族,乃是京城最大的药材商,盘踞三代,人送外号‘药半城’!京中九成药铺,都需从他李家进货!平日里,一钱寻常的甘草,他们敢卖出三钱的价!若是遇上急症所需的珍稀药材,更是漫天要价!”
“而另一边,弹劾臣的王霖王御史,”张承安的手,遥遥指向已经快站不稳的王霖,“在过去三年,曾连续十三次上书,弹劾城南专为贫苦百姓看病的‘惠民药庐’,罪名是‘用药粗劣,有违医德’,最终导致三家廉价药庐全部关停!”
张承安深吸一口气,环视全场,最后将目光投向龙椅。
“陛下,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一个,是掌控了药材源头,靠着高价药和假药大发其财的李家。”
“一个,是专门为他们扫清障碍,打压所有廉价医疗,让百姓只能选择去他们高价药铺的王御史。”
“现在,宋河公子拿出了一个一文钱不花,就能有效防疫的法子。这等于是一刀砍在了他们所有人的钱袋子上!断了他们利用疫情发国难财的根!”
“他们不恨宋河吗?他们不恨批准此法的我吗?”
“所以,才有了今日这场漏洞百出的弹劾!他们不是为了江山社稷,也不是为了陛下声誉!他们,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
张承安的声音陡然停住,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未尽之言。
财路!
真相大白于天下。
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
死寂。
金銮殿的死寂,被一声沉闷的巨响砸得粉碎。
砰!
那是龙椅扶手碎裂的声音。
天子之怒,如渊如狱。
皇帝缓缓站起身,明黄色的龙袍无风自动。他没有咆哮,没有怒吼,那双俯瞰众生的眼眸里,只有一片冰到极致的冷漠。
那是一种被欺骗、被愚弄到极点的失望,最终凝结成的杀意。
“好,好一个‘药半城’,好一个‘为民请命’的王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