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何道理?”
他向前一步,目光如刀,直刺钱谦益。
“或者说,在某些人眼里,只有那些看起来高深莫测、需要耗费巨万的法子,才算是‘为国为民’?像石灰水这般简单、清晰、不花一分钱的好事,反而碍了某些人的眼,断了某些人的财路?”
“你!”钱谦益身后的王霖脸色涨红,指着张承安说不出话。
张承安却根本不看他,他的眼中,只有钱谦益。
“陛下!”他再次转向龙椅,声震朝野,“臣以为,弹劾臣滥用职权是小,而朝中有奸佞之徒,如济世堂之刘承,巧立名目,颠倒黑白,蒙蔽圣听,危害社稷,是为大!”
“石灰水是清是浊,百姓心中有数!臣的所作所为,是否为了私利,天日昭昭!”
“臣今日,不辩己罪!”
“臣,只想请问弹劾臣的诸位大人一句——”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刚才出列附议的官员,最后,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向面色已经有些发白的钱谦益。
“你们的心思,当真就比那碗石灰水,更清白吗?!”
金銮殿上,死寂如坟。
钱谦益的面皮先是煞白,随即猛地涨成猪肝色。
他宦海沉浮数十年,何曾受过这等当众的羞辱!
这已经不是辩论,这是指着鼻子骂他是奸贼!
“竖子狂悖!”
一声怒喝打破了寂静。钱谦益猛然出列,须发皆张,再无半分平日里从容儒雅的阁老风范。
他指着张承安的鼻子,手都在抖。
“陛下!张承安妖言惑众,竟将一桩江湖骗子的案子与朝堂大事混为一谈,此乃巧言令色,混淆视听!”
“他非但不思己过,反而在御前咆哮,攻讦同僚,目无君上,状若疯魔!此等失仪之臣,何以立于朝堂?”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显得有些尖利。
“臣,恳请陛下立降其罪!以正朝纲,以肃宫威!”
钱谦益身后,王霖等人如梦初醒,纷纷跪倒附议。
“请陛下降罪!”
“请陛下严惩此獠!”
声浪汹涌,仿佛下一刻就能将张承安彻底淹没。他们试图用程序和礼法规矩,将这把烧向自己的火强行按灭。只要皇帝开口定了张承安一个“咆哮朝堂”的罪名,那之后无论张承安说什么,都将是戴罪之人的狡辩,再无可信度。
这是他们最后的,也是最快的翻盘机会。
然而,龙椅之上的永安帝,却没有如他们预料中那般龙颜大怒。
他甚至没有看跪了一地的官员。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御案上,目光饶有兴味地落在张承安身上,仿佛在看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
张承安刚才的话,有几个字眼,精准地敲在了他的心坎上。
“碍了某些人的眼,断了某些人的财路?”
财路。
永安帝的眼神深邃起来。
朝廷每年拨给各地的防疫款项,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如果石灰水真的有效,那能为国库省下多少银子?
反过来说,如果有人能从这些防疫款项,或者从昂贵的药材、药方中牟利……那这“财路”,又该是何等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