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温热的水漫过脚踝时,奔波了一天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这是他们今天感受到的,唯一一件称得上“享受”的事情。
洗漱完毕,各自回房。
乡村的夜晚,寂静得可怕。
宋河的房间里,三人并排躺在床上。
床很硬,硌得人骨头疼。
被子是粗布的,盖在身上有些扎人。
宋河是真累了,头一沾枕头,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可他身边的卢晚和墨卿,却毫无睡意。
他们睁着眼睛,看着透过窗户纸洒进来的一缕清冷的月光,听着身边宋河平稳的呼吸声,思绪万千。
他想起了在县学里,宋河用匪夷所思的算学方法,轻松解决连先生都头疼的难题;想起了宋河偶尔念出的那些惊才绝艳的诗句;想起了宋河在面对挑衅时,那份举重若轻的淡然。
之前,他以为那是天赋。
现在,他觉得,那或许不仅仅是天赋。
在这样贫瘠艰苦的环境中成长,内心需要何等的强大和坚韧,才能始终保持那份从容和自信?
他家世显赫,父亲是青州知府,从小到大,他要什么有什么,从不知“愁”字怎么写。
可他自问,如果把自己换到宋河的位置上,他能做到宋河的万分之一吗?
恐怕,他早就被这沉重的生活压垮,变成一个怨天尤人的庸人了。
所以,他,卢晚,心甘情愿,以宋河为首。
另一边的墨卿,同样思绪翻涌。
他看着这间简陋的屋子,摸着身下粗糙的床板,想着那顿难以下咽的晚饭。
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那些所谓的“投资”“示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浅薄。
对于一个能在这样环境中茁壮成长的人来说,金钱和物质的拉拢,或许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宋河的内心,必然有一个比金钱更宏大、更坚定的目标。
那是什么?
是为了摆脱贫穷?是为了光宗耀祖?还是……为了改变更多像他一样的人的命运?
墨卿不知道。
其实,若是宋河知道了他的心理活动,大概会摸摸他的头,说一声傻儿子。
他当然是为了科举混口饭吃啦……
……
隔壁的房间里,情况也差不多。
李魁和赵雷同样瞪着眼睛,毫无睡意。
“喂,你睡着了吗?”赵雷小声问。
“废话,这床硬得跟石头一样,谁睡得着?”李魁翻了个身,床板发出一阵“嘎吱”的呻吟。
“这……这就是宋河从小长大的地方?”
赵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我……我真不敢相信。”
他从小娇生惯养,别说住这种房子,就是路过,都嫌脏了鞋。
可现在,他就躺在这里。
“我也没想到。”
李魁的声音低沉了许多,没有了白天的咋咋呼呼,“我爹总说我不知人间疾苦,以前我还不服气。今天我算知道了。”
他父亲是兵马都监,他从小在军营里也见过不少苦日子,可军营的苦,是训练的苦,是纪律的苦。
而这里的苦,是生活的苦,是那种深入骨髓,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的苦。
“你说……宋河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赵雷问。
李魁沉默了。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谁要是敢在他面前说宋河一句不好,他李魁第一个把对方的牙打掉。
这个老大,他太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