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想亲眼看看这个让他感到芒刺在背的少年,在见到他这个“大功臣”时会是什么表情。
又或许,只是潜意识里想用这种小小的“恩惠”,来稍微弥补一下自己那份贪天之功的心虚。
“哼,”蒋欢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朝着大牢出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都在外头候着呢。”
“要不是本官顺路,他们现在还在驿馆里傻等。”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卢炳章,转身就往外走。
卢炳章心中大定,连忙在身上摸索了一遍,除了这身囚衣,再无他物。
他自嘲地笑了笑,也顾不上什么,在两个狱卒的搀扶下,几乎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重见天日!他要去见他的儿子,要去见他的救命恩人!
……
刑部大牢门口,冷风呼啸。
几个少年缩着脖子,跺着脚,在门口焦急地张望。
“怎么还没出来啊?这都多久了!”
卢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住地来回踱步。
他一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
在他的世界里,父亲卢炳章就是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是他的天。
他可以调皮捣蛋,可以惹是生非,因为他笃信,无论自己闯了多大的祸,父亲都能轻描淡写地替他摆平。
直到这次,天塌了。
他亲眼看着父亲被锦衣卫带走,亲眼看着曾经巴结奉承的叔伯们避之不及。
那一刻,他才惊恐地发现,原来他的父亲,青州知府卢炳章,也只是一个在京城巨浪中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舟。
原来,他爹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卢晚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站得笔直的宋河。
宋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小小的身板裹在略显宽大的棉袍里,双手拢在袖中,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就是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家伙,在所有人都放弃的时候,拉了自己一把。
也是他,带着他们这群所谓的“青州四少”,千里迢迢,敲响登闻鼓,舌战公堂,硬生生把父亲从鬼门关里拽了回来。
对比之下,自己除了会哭、会着急,简直一无是处。
一股强烈的羞愧感涌上心头。
卢晚捏紧了拳头。
他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等这次回去,他再也不当那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了。
他要跟着老大,跟着宋河,好好读书!拼了命地读!
他也要考科举,也要当官!
将来,若再遇到这样的滔天大祸,他不要再指望宋河,不要再指望任何人。
他要靠自己,亲自为父亲撑起一片天!
“老大,你说卢伯父在里面会不会受苦了啊?”
旁边的墨卿搓着手,哈出一口白气,担忧地问。
“肯定会,”宋河淡淡地回答,“不过很快就不用了。”
虽然平静,但李魁、赵雷他们都习惯了。
自家老大总是这样,天塌下来都波澜不惊。
这反而给了他们无穷的信心。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那扇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蒋欢那张令人望而生畏的脸第一个出现,他冷冷地扫了门外的少年们一眼,重点在宋河脸上停顿了片刻,随即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迅速移开,一声不吭地带着手下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