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个字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知识传承的代价,被瞬间拉低到了一个凡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境地!
他那双苍老的手,猛地握住了那张薄薄的纸,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此……此言当真?!”
然而,沈潇接下来的话,才让他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颠覆!
“康成公,这只是其一。”
沈潇看着郑玄已然被震动的神情,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了足以改变整个时代走向的四个字。
“活字印刷。”
“活……字……印刷?”
郑玄茫然地重复着这个无比陌生的词汇,眼中满是困惑与不解。
沈潇没有解释繁复的原理,而是用最简单、最直白的方式,为他描述了一幅足以载入史册的画面。
“将常用汉字,刻成一个个独立的,可以移动的字模。”
“印刷时,只需按照文章,将字模排列在铁板之上,涂上墨,覆上纸,轻轻一压……”
“一页书,便成了。”
“印完一页,字模可以拆下,重新排列,印下一页。”
“一套字模,可以反复使用,印刷成千上万,乃至数十万册不同的书籍!”
沈潇的声音渐渐高昂,带着一股穿透屋舍、席卷天地的力量!
“康成公,您想一想!”
“当一个熟练的工匠,一日便可印刷出上千页书籍时,书的价格,会变成什么样?”
“当一本《论语》,只需要几十文钱,一个寻常农夫辛苦一天便能买得起时……”
“这天下,又会变成什么样?!”
静。
死一般的寂静。
郑玄彻底僵住了。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尊被风化了千年的泥塑雕像。
手中的那张纸,不知何时已经飘落在地。
他的脑海中,再无他物,只剩下那四个字掀起的滔天巨浪!
活字印刷!
一日,印千页!
一本《论语》,几十文钱!
这不是什么技巧的革新!
这是神迹!
这是足以将延续了千年的士族门阀,连根拔起的神迹啊!
士族为何能高高在上,垄断天下?
不就是因为他们垄断了知识的传承吗!
当书籍变得和路边的石头一样廉价,当知识变得和井里的水一样人人可取的时候……那高高在上的门第之见,那根深蒂固的阶级壁垒,将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噗通!”
一声闷响。
郑玄这位年过六旬,名满天下,受万千学子敬仰的大儒,竟是再也坐不住,双膝一软,直接从坐席上滑落,跪坐在了冰冷的土地上。
他不是在拜沈潇。
他是在拜一个他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知识大兴的煌煌大世!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老者再也抑制不住,涕泪横流,放声痛哭,声嘶力竭。
一旁的马超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整个人都傻了。
这……这什么情况?
先生就说了几句话,怎么就把这位看起来比孔北海还牛的老爷子,给说哭了?还说跪了?
赵云的心中同样是惊涛骇浪!
沈潇缓缓起身,走到郑玄面前,用双手将他搀扶起来。
“康成公,晚辈有一不情之请。”
“先生请讲!”此刻的郑玄,看沈潇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降世的圣人,“莫说一件,便是万件,老朽也无不应允!”
沈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那狐狸般的,计谋得逞的笑容。
“潇,恳请康成公,能移驾长安!”
“亲眼去看看这新纸,这活字印刷!去亲自主持这教化天下,开启民智的千古大业!”
“此事若成,康成公之名,将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共存!”
郑玄想都未想,便用力点头,激动得满脸通红,胡须乱颤。
“去!老朽这就去!老朽要亲眼看看!亲手摸摸!”
“太好了!”沈潇心中狂喜,连忙趁热打铁,“只是,迁移黄巾之事,千头万绪。潇斗胆,想请康成公的弟子们,能出手相助,一同参与组织,以安抚民心。”
“应该的!应该的!”郑玄大手一挥,豪气干云,“老朽这就让他们去!能为这百万生民出一份力,是他们的福分!”
说罢,他便迫不及待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冲着屋外大喊。
“来人!来人啊!”
“把我所有的书!所有的竹简!全都给我装箱!一卷都不能少!”
“咱们……去长安!”
成了!
沈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展开了。
拐带了邴原、孙邵等四个内政大才。
现在,连当世儒宗郑玄,连同他那堪称天下第一的私人藏书馆,都被自己打包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