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尝不知!”杨彪咬牙切齿,“可这群贼人滑如泥鳅,我们的大队人马追不上,派小股部队去,又正中他们下怀!”
正说话间,天子龙辇中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稚嫩声音:“太傅……杨太傅……”
杨彪心中一凛,连忙拍马赶到龙辇旁,恭声道:“陛下,老臣在。”
车帘被一只颤抖的小手掀开,露出了天子刘协那张布满惊恐与泪痕的脸。他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太傅,外面……外面又怎么了?我们……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看着天子惶恐的眼神,杨彪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陛下勿忧。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成不了气候。他们抢走的,都是些身外之物,只要陛下龙体安康,我等便有东山再起之日!”
“可……可是……”刘协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朕饿……朕也怕……”
杨彪压低声音,说道:“陛下,请您再忍耐几日。其实,在离开长安之时,老臣就已经派了最得力的心腹,抄小路日夜兼程,赶往兖州。”
“兖州?”刘协茫然地眨眨眼。
“正是。”杨彪的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光,“兖州曹操,乃是忠义之士,其父曹嵩亦为朝中老臣。他手下兵精粮足,只要我们的信使一到,曹将军得知陛下蒙难,定会尽起大军,前来勤王救驾!届时,这些宵小鼠辈,弹指可灭!”
“曹操……”刘协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脸上的恐惧稍稍褪去一些。
杨彪见状,心中稍定。
为了加快速度,也为了减少被劫掠的目标,杨彪决定丢弃辎重。
最先被丢下的,是那些华而不实的家具、摆设。紧接着,是成箱的书籍、字画。再然后,连一些笨重的金银器皿,也被无奈地遗弃在路边。
队伍的速度是快了,可人心,却彻底散了。
又一次,周仓和董越率领的“强盗”呼啸而至。这一次,他们只是在不远处游弋,吹着口哨。
一个士族家主,眼看自己的车队落在最后,成为最明显的目标。他看着前方已经跑远的龙辇,又看了看身后虎视眈眈的骑兵,眼中闪过疯狂的决绝。
“来人!把……把后面那两车粮食车辆解下来!扔在路中间!”他嘶吼着下令。
家兵们一愣,但还是照做。
果然,那群骑兵看到路中间的粮食,发出一阵哄笑,立刻围了上去,不再追赶。
这个方法,如同瘟疫一般迅速在队伍中传开。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尊严和体面。为了跑得更快,为了不成为下一个目标,公卿大臣们开始主动丢弃自己的财产。
一袋粮食、一箱布匹、甚至一车铜钱,都成了可以用来“喂狼”的诱饵。
官道之上,出现了一幕旷古奇闻。
一边,是仓皇逃窜、不断向后抛洒财物的大汉朝廷;另一边,是一群不紧不慢、如同拾荒者般跟在后面捡拾战利品的“强盗”。
周仓和董越甚至不用再亲自冲杀,他们只需命令手下,将那些被丢弃的物资分门别类,打包带走即可。
“董兄弟,你说这沈先生的脑子是咋长的?”周仓看着一车车几乎是白送上门的粮草,咂舌不已,“这不比打家劫舍来得快?简直就是兵不血刃啊!”
董越也是一脸佩服,嘿嘿笑道:“这叫攻心为上!你看那帮老家伙,现在哪里还有半点朝廷大员的威风?跟一群丧家之犬没什么两样。等他们把东西丢光了,人也废了,就算跑到兖州,也是一群没牙的老虎,还能掀起什么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