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潇继续笑眯-眯地说道:“文优先生深明大义,早就看透了董太师倒行逆施,必不久长。故而一直潜伏在侧,等待明主。”
“而此次,杨彪、王允那群所谓的公卿大臣,裹挟天子仓皇东逃,却唯独没有选择投奔身为皇叔的主公您。”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重锤般敲在吕布的心上。
“这其中,便多亏了文优先生在暗中‘推波助澜’,将那些关于主公‘打压士族、强征赋税’的流言,恰到好处地送到了杨彪等人的耳中。”
“这才让他们对我等心生畏惧,主动选择了远走兖州,替我们甩掉了天子和朝廷这个天大的包袱啊!”
“若论首功,文优先生,当之无愧!”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郭嘉“噗”的一声,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看着沈潇,眼神里全是“你小子真他妈损”的赞叹。
贾诩那古井无波的脸上,嘴角也难以察觉地抽动了一下。他知道沈潇会用李儒,却没想到会用得如此……诛心!
“咔嚓——”
一声脆响,吕布手中的青铜酒杯,竟被他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纹。
这一刻,所有的愤怒、不甘、屈辱、悲凉,全都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刺骨的恐惧。
他终于明白了。
什么王允的背叛,什么杨彪的抛弃,在眼前这群人的算计面前,简直就像是孩童的把戏!
自己就像一个被关在透明笼子里的猛兽,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想法,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自己手下有哪些人,哪些人可以被策反,自己的软肋在哪里,对方了如指掌。
他们甚至连自己下一步会怎么输,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而自己,还在为那些可笑的“忠义”和“尊严”而战,还在为一群早已把自己当成弃子的人卖命。
可笑!
当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李儒缓缓站起身,对着刘备长揖及地,声音沙哑而平静:“儒,不过一戴罪之身,蒙沈先生不弃,才得以有机会为玄德公略尽绵薄之力。”
“此皆沈先生运筹帷幄之功,儒,不敢贪天之功。”
刘备看着眼前这个曾毒杀先帝的男人,心中虽有芥蒂,但想起昨夜沈潇对他说的话,那份不适早已被枭雄的理智所取代。
“主公,我知道您仁德。可李儒是什么人?他是毒士,是酷吏,是对付士族门阀最锋利,也是最肮脏的一把刀!”
“这种人,咱们自己不好当,但必须得有一把!他杀了刘辩,就等于断了所有退路,他不对您效忠,还能效忠谁去?用他去咬那些士族,岂不是正好?”
想到这里,刘备心中再无犹豫。
他快步上前,亲自将李儒扶起,神情恳切,言辞凿凿:“文优先生快快请起!往事如烟,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备只知,先生今日之举,乃是为天下苍生计,为汉室江山计!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刘备的谋主,但有所命,备无不从!”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姿态放得极低。
李儒那双阴鸷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刘备一眼,随即再次拜服于地:“主公知遇之恩,儒,万死不辞!”
一场惊心动魄的认主大会,在刘备的影帝级表演下,完美。
吕布呆呆地坐在席上,看着眼前这君臣相得的一幕,手中的碎裂酒杯,不知何时已被他放回了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