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有这种“高见”。
这份眼光,这份洞察,别说同龄人了,就是许多头发花白的老家伙都比不上。
寻常老百姓,一场瘟疫,一场兵荒马乱,就能要了他们的一切。
要了他们那不值钱的命。
他们活着,就像地上的蚂蚁。
最大的指望,不过是能填饱肚子。
能在旦夕祸福之间,侥幸保住一条小命。
可现在,在司马懿嘴里。
这些最卑微的念想,竟然成了动摇国家根本的大罪。
成了必须除掉的险恶用心。
司马懿的声音还是那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还有那份高高在上的轻蔑。
“父亲,那些黔首愚民,目光短浅,他们懂个屁!”
“他们生来就蠢,命就贱!”
“只配在田里刨食,低着头听话!”
“这是他们的命!也是他们的福气!”
“要是让他们也懂得思考,也知道权力是个什么玩意儿,天下还不乱套了?”
“到时候,谁来养活我们?谁来伺候我们?”
“刘备这么干,嘴上说着仁义,实际上是在祸害国家,祸害百姓!”
“他这是在动摇我们士族活下去的根本!”
“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他嘴里的“黔首”、“愚民”,根本不是活生生的人。
不是有血有肉、有喜有悲的同类。
仅仅是些没有感情的死物,是可以随便摆弄、随便扔掉的工具。
司马防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照仲达的意思,我们河内各家,该怎么办?”
司马懿的脸上露出一抹与他年纪完全不相称的冷酷笑容。
“父亲,袁绍引匈奴南下,要除掉刘备。”
“这是老天爷送上门的好机会!”
“千载难逢!”
“刘备现在内外交困,自顾不暇,肯定焦头烂额。”
“我们河内司马、张、杨、赵几家,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机会溜走?”
“我们也学袁本初!”
“暗中联络,把各家的私兵部曲都集结起来,合纵连横!”
“趁他病,要他命!”
“跟匈奴人东西夹击,一下子就把刘备的势力在河东彻底碾碎!”
“这样才能永绝后患,保我等士族万代荣光!”
“也让天下人都瞧瞧,跟我们士族作对,是什么下场!”
“杀鸡儆猴!让那些宵小之辈,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父亲,想做大事,哪里用得着顾惜那些蚂蚁的命?”
“老百姓死了就死了,不值钱,就像田里的野草,春风一吹就又长出来了。”
“只要能除了刘备这个心腹大患,稳住我们士族的地位,死点人算什么?”
“这天下,终究是我们士族的天下!”
“那些黔首,不过是我们脚下的烂泥!”
“他们的死活,根本不重要!”
司马防闭上了眼。
他明白,自己的这个儿子,将来,怕不是池中之物。
有枭雄的影子。
只是这份狠,这份对人命的轻贱……让他这做父亲的,都感到一阵阵发冷,从心底里往外冒寒气,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睁开眼,声音有些干涩:“此事,为父会与其他几家商议。”
“你,先退下吧。”
“是,父亲大人。”司马懿躬身一礼,脚步沉稳地退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