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静得有点过分。
他妈没坐着,也没继续研究那桶汤,
而是背对着他,站在茶几边,她手里捏着张纸,捏得指关节都泛了白。
周景澄感觉全身的血液嗡地一下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留下一种虚脱般的冰凉。
他钉在原地,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母慢慢地转过身,脸上没什么暴怒的表情,甚至比刚才还平静些。
但那种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底下能冻死人。
她把那张纸举到眼前,像是第一次认识上面的汉字,慢条斯理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离—婚—登—记—申—请—受—理—回—执—”
她念完,抬眼看他,眼神凉飕飕的:
“解释一下?这又是什么新型的……夫妻情趣?”
周景澄嘴唇动了动,想辩解,却发现自己词穷得可怜。
“就是个手续……”
“手续?”周母轻轻笑了一下,笑意没达眼底,
“什么时候办的?佳怡呢,她签字的笔迹还挺潇洒。怎么,你们现在是流行周末加班离个婚,给民政局创收?”
她往前走了一步,姿态依旧优雅,话语却像小刀子:
“周景澄,我当年把佳怡介绍给你,你怎么跟我说的忘记了吗?还是你进化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特长,能把这么好的老婆作没?”
不等他组织好语言,周母的质问如同连珠炮般轰了过来,语速越来越快,情绪层层加码:
“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佳怡呢?她为什么会同意?!说话!”
周景澄被噎得说不出话。
“我们……就是觉得,感情不和。”周景澄干巴巴地挤出几个字,自己都觉得无力。
“感情不和?”
周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嘲讽,
“啊?你说话啊!佳怡这么好的姑娘,漂亮、懂事、工作体面、性格又好,我费了多少心思才觉得她跟你合适?
你就是这么珍惜的?用一张离婚申请表来珍惜?!”
她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炬,仿佛要将他烧穿:
“佳怡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还是给你戴绿帽子了?你摸着良心说话啊。”
周景澄被母亲的话刺得节节败退,脸上血色尽失。
周母看着他这副沉默抵抗的样子,怒火更是烧到了顶点。
她斩钉截铁地下了最后通牒,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地上:
“我告诉你,这事没完!绝对没完!你要是真把佳怡给我弄丢了,周景澄,我跟你没完!”
客厅里死寂一片,只剩下母子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对峙着。
那碗十全大补汤早已凉透,油花凝在表面,像一幅抽象派的讽刺画。
周景澄站在客厅中央,第一次觉得,这房子大得有点空旷。
周母看着儿子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强压的怒火化成了更深的疑虑和一种尖锐的失望。
她向前一步,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像冰锥:
“佳怡现在人在哪儿?你马上给她打电话,叫她回来。
我要当面问问她,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