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跟着符坚来到宫城最高处的凌云台。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长安城，夕阳的余晖为这座宏伟的都城镀上一层金色。
美吗？苻坚问。
很美。慕容冲由衷地说。无论他对苻坚怀有何种恨意，长安城的壮丽确实令人叹服。
当年朕第一次见到你，就想带你来看这景色。苻坚的目光落在远处，可那时你还是个孩子，眼睛里全是恐惧和仇恨。
慕容冲心头一震，没想到他会提起当年的事。
十年了，冲儿。苻坚转向慕容冲，眼神复杂，你的恨意消了吗？
这是个危险的问题。慕容冲沉默片刻，选择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人是会变的，陛下。冲儿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孩子了，他懂得感恩。
苻坚深深地看了慕容冲一眼，突然伸手抚上慕容冲的脸颊：朕有时候会想，若你不是慕容冲，朕不是苻坚，该有多好。
这句话出乎慕容冲的意料。十年来，苻坚从未表现出这样的感慨。他总是强势的、占有的，仿佛慕容冲和姐姐慕容清只不过是他收藏的珍宝。
陛下……慕容冲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去吧，去平阳。苻坚收回手，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好好治理那方土地，证明给王猛他们看，朕没有看错人。
遵旨。慕容冲低头行礼，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苻坚今日的异常表现意味着什么？是试探，还是真情流露？无论是哪种，慕容冲感觉都不能掉以轻心。
临行前的最后一晚，苻坚在寝宫为慕容冲设宴饯行。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只有他和慕容冲两个人。
今夜只谈风月，不论国事。苻坚举杯，眼中闪烁着慕容冲看不懂的光芒。
酒过三巡，苻坚已有几分醉意。他突然问道：冲儿，若有朝一日朕不再是皇帝，你会如何待朕？
慕容冲心头警铃大作，表面却不动声色：陛下何出此言？大秦江山稳固，陛下万岁千秋。
万岁？苻坚自嘲地笑了，自古帝王谁人能万岁？朕只是……突然想知道你的答案。
慕容冲放下酒杯，直视符坚的眼睛：若真有那么一天，冲儿会……慕容冲故意停顿片刻，永远记得陛下这些年对臣的似海深情。
这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既可以是感恩，也可以是复仇。苻坚似乎很满意，大笑着又饮了一杯。
冲儿啊冲儿，你总是能让朕开心。他伸手将慕容冲拉近身边，答应朕一件事。
陛下请讲。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不要让朕后悔放你去平阳。
慕容冲靠在符坚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声道：冲儿答应陛下。
这个承诺，慕容冲注定无法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