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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同舟共济化嫌隙(2 / 2)

麻烦事总像雨后的蘑菇,凑着热闹冒出来。刚回长安没三天,蜀中分舵就送来急报:五毒教和峨眉派为了半山腰的药圃地界吵翻了。五毒教的阿蛮姑娘带着弟子堵在峨眉派的茶园外,说峨眉弟子踩坏了她种的“断魂草”——那是种提炼麻药的毒草,培育了三年才开花;峨眉的静云师太则带着女弟子守在园门口,说五毒教的金环蛇钻进了她们的茶园,咬伤了采茶女,要求把毒草迁走。

李瑁带着评议堂的三位老人——少林的空明大师、丐帮的鲁长老、江南的周先生,往蜀中去。空明大师背着个旧蒲团,走到哪儿都能盘腿坐下;鲁长老扛着个酒葫芦,走几步就抿一口;周先生则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笔墨纸砚和几本医书。

药圃在峨眉山的半山腰,云雾缭绕,像蒙着层轻纱。五毒教的毒草种在东坡,叶片大多带着锯齿,颜色偏深;峨眉的茶园在西坡,一垄垄茶树修剪得整整齐齐,嫩芽上还挂着露珠。中间本该隔着条小溪,可今年雨水多,小溪涨水冲垮了界碑,两边的植物都往中间长,毒草的藤蔓缠上了茶树的枝条,蛇也顺着水流游到了茶园。

空明大师蹲在溪边,用树枝画出新的界碑线,树枝划过湿润的泥土,留下清晰的痕迹:“以溪水主航道为界,东边五毒教,西边峨眉派,各退三尺种防护带。五毒教种驱蛇的艾草,峨眉派种驱虫的薄荷,既不影响各自的作物,又能互相防备,如何?”他说话时声音轻轻的,像云雾飘过树梢。

鲁长老扛来块青石板,用斧头把石板削平,让两派的人各选一个代表,一起在上面刻界碑:“碑上刻你们俩派的徽记,五毒教刻蛇,峨眉派刻莲花。谁越界了,就罚谁去山下的医馆给百姓煎一个月药——既积德,又能让你们好好反省。”他边说边从酒葫芦里倒出点酒,抹在石板上,说是能让刻痕更清晰。

周先生则在旁边铺开纸,画出两派的草药图谱:“五毒教的‘断魂草’去毒后能做上好的麻药,上次联盟医疗队还说缺货;峨眉的茶叶配上菊花、枸杞,能做安神药茶,在京城卖得很好。”他指着图谱上的交叉处,“不如你们合开个药铺,五毒教提供去毒的药材,峨眉派负责炒制茶叶、配药,收益按药材和工时算,每月清账。”

阿蛮姑娘眼睛一亮,她年纪不大,梳着双丫髻,手里总拿着个装蛇的小竹笼。她拉着静云师太的手,竹笼里的金环蛇吐了吐信子:“真的?我教你们认毒草、去毒性,你们教我们炒茶、配药茶,咋样?”静云师太笑着点头,指尖拂过被蛇爬过的茶树叶,叶片上还留着淡淡的蛇鳞印:“正好,我们的茶饼总招虫子,用你的驱虫药试试,说不定还能做出新茶种。”

评议堂的作用越来越明显。太原分舵的石匠和木匠为了修缮晋祠的木料分配争执,石匠说木匠多拿了三块上好的楠木,木匠说石匠私藏了两块青石。评议堂的老人们没急着断对错,先去晋祠看了看修缮进度,又查了采买木料、石料的账单,发现是记账的弟子把“三”写成了“五”。最后让石匠用多余的青石给晋祠门口雕了对石狮子,木匠用多出的楠木做了块匾额,都刻上了两派的名字,反倒成了段佳话。

泉州分舵的海商和船工为了工钱吵闹,海商说船工这次航行没遇到大风浪,不该要那么多钱;船工说虽然没风浪,但航线比平常多绕了三天,得多算工钱。鲁长老带着人查了航海日志,又问了其他船队的行情,最后定了个浮动工钱标准:风平浪静时按基本价,遇到风浪加两成,航线绕远路按实际天数算——这下双方都没意见,还把这个标准推广到了所有海商和船工。

最棘手的是塞北的草场争端。回纥的牧民和中原的马帮都想在黑风口的草场放马,牧民说草场是祖辈传下来的,马帮说他们每年给官府交了银子,有权使用。两边的人拿着马鞭、套马杆对峙,差点动了刀子。

李瑁让评议堂的人带着罗盘、量绳去了黑风口。空明大师跟着牧民住了三天帐篷,看他们怎么放羊、剪羊毛;周先生跟着马帮走了一趟商路,记下马匹的耗损和行程;鲁长老则跑遍了附近的草场,问了老牧民和老马夫,弄清楚了四季草场的变化规律。

最后定下的规矩细致又公道:春季草嫩,让牧民的羊群先放,因为小羊羔需要新鲜草料;夏季草茂,马帮的马可以进,牧民则赶着羊群去山北的坡地;秋季打草,双方平分干草,牧民多拿的部分折成银子给马帮;冬季各自回营地,草场封起来养地力。他们还在草场中间建了个“换物点”,牧民能用羊肉、皮毛换马帮带来的盐、茶叶,马帮能用布料换牧民的奶酪、羊毛,没过多久,换物点就热闹得像个小集市。

三个月后,总盟收到了评议堂的第一份月报。厚厚的册子上记着调解成功的十七起争端,涉及商路、药材、草场、漕运、货栈等,小到两袋药材的归属,大到整条商路的划分,没有一起闹到需要总盟出面强制执行。每起争端后面都附着调解过程、双方签字画押的协议,还有评议员们的总结,比如“沟通不足易生疑”“规矩要写细,免得钻空子”。

钱长老拿着新拟的《争端调解细则》进来,册子上把争端分成了“轻微”“一般”“重大”三个等级:轻微的由分舵自己调解,当天就得有结果;一般的报评议堂,三天内给出方案;重大的才送总盟,七天内开听证会。细则后面还附了张“调解成功率”图表,用朱砂画的曲线一路往上扬,从最初的六成,到现在的九成。

“鲁长老说,现在分舵的弟子见了面,不再比谁的拳头硬,而是问‘最近有啥争端要调解不’,”钱长老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是没读过多少书的鲁长老画的,“他还说,有个以前总爱挑事的‘铁头帮’帮主,现在成了评议员,天天抱着《联盟章程》啃,比谁都认真,说‘当评议员比打架有面子’。”

李瑁把月报放在沙盘旁,沙盘上的木牌又多了些黄色的小牌子,代表着各地的评议堂,像一颗颗定心丸插在江湖的版图上。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棂照在《联盟章程》上,那纸页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上面的字迹被无数人翻过、指着、讨论过,却依旧清晰有力。

暮色中的总盟,评议堂的三位老人正在核对新的争端案例。空明大师用禅语总结:“一念之差是争端,一念之转是同舟。”鲁长老啃着馒头笑道:“说白了,就是别光盯着自己碗里的,得看看锅里还有多少,锅里满了,碗里才能常满。”周先生提笔在册子上写下:“和则两利,争则两伤——此乃江湖长治久安之道。”

烛火摇曳中,李瑁想起淮河码头的那场雨,雨水洗去了火气,也冲开了心结;想起蜀中茶园的那条小溪,水流虽急,却能被界碑引向共赢;想起塞北草场的那片青草,轮流滋养着羊群和骏马。原来矛盾就像雨,下的时候又急又猛,可只要肯坐下来等一等,理一理,总会有放晴的时候。而那些化解矛盾的规矩,就像河道,平时看着不起眼,却能让水流得更顺畅,走得更长远。

夜渐渐深了,总盟的灯还亮着,照亮了沙盘上那片连接着各个分舵、评议堂的线条,像一张网,把江湖的点点滴滴都温柔地拢在一起,既留着各自的空间,又连着共同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