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江湖商路通达(2 / 2)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沙盘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各门派的信物在案上排成一列:少林的念珠、峨眉的银簪、丐帮的打狗棒头、昆仑的雪莲铜牌……李瑁拿起枚雕着雪莲的铜牌,那是昆仑派的信物,边缘还留着刀剑磕碰的痕迹,想来是历任掌门随身携带的物件。

“沈兄,还记得三月前在洛阳,你说江湖人只懂打打杀杀吗?”他忽然笑道,将铜牌插进沙盘最西端,“现在看看,这些握惯了兵器的手,不也能算盘打得噼啪响?”

沈青玄想起洛阳城那场争执。当时各门派为了商路分配吵得面红耳赤,少林方丈气得敲断了念珠,碎片溅到案上的茶碗里,茶水都泼了出来。最后还是李瑁拿出幅《海内华夷图》,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驿站说:“天下的路,从来不是谁的私产。你们看这长安到洛阳的官道,为何能走千年?因为走的人多了,路自然就宽了。”

如今那幅图就挂在账房正中,上面被人用朱砂添了无数新的路径。从岭南的瘴江到漠北的草原,从蜀地的栈道到东海的渔村,红痕交织如网,将原本孤立的门派据点连缀成一片。有个新来的账房先生是江南人,每次看到图上通往家乡的红签,都要念叨一句:“这下好了,我娘做的腌菜,也能送到长安了。”

“报——”一名劲装汉子掀帘而入,手里举着面染血的镖旗,旗角绣着的“江湖联盟”四个字被血渍浸得发黑。他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处,左臂还在流血,显然是历经恶战才冲回来的。“江南商队在淮水遇袭,是黑风寨的人!死了三个弟兄,货被抢了一半!”

账房里瞬间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开的声音。钱通猛地拍案而起,腰间的铜钱串叮当作响:“这帮杂碎,上个月刚收了咱们的过路费,竟敢……”他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臂膀,“王爷,给我三百丐帮弟子,我去平了黑风寨!”

“黑风寨的地盘在盱眙山,离淮水还有百里。”李瑁捻起镖旗上的布条,指尖沾了点暗红的粉末,放在鼻尖轻嗅,“这是辰州的朱砂,他们是故意栽赃。”他转向沈青玄,“让江淮分舵的人查,最近有哪家商号的绸缎在淮水滞销。尤其是那些从江南运来的云锦,上个月暴雨冲毁了运河堤坝,不少商号的货都积压在码头。”

沈青玄立刻明白了:“是想挑动咱们跟黑风寨火拼,好趁机垄断淮水商路?”他想起前几日收到的消息,有几家江南商号联名上书,说江湖商队抢了他们的生意,要求官府出面干预。

“商路通了,总会有人眼红。”李瑁将镖旗扔进火盆,火苗腾地窜起,映得他眼底发红,“但江湖人做事,得讲道理,更得讲规矩。”他看向那名受伤的汉子,“你看清袭击者的样貌了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号?”

汉子忍着痛回道:“他们都蒙着脸,只露出眼睛。不过我注意到,有个人的靴子上绣着朵玉兰花,像是苏州那边的样式。”

“苏州……”李瑁沉吟片刻,“江南织造的总号就在苏州。”他对钱通说,“你带些人去苏州,悄悄查探江南织造最近的动静,尤其是他们的护院,有没有人靴子上绣着玉兰花。”又对沈青玄道,“给黑风寨主送封信,就说联盟商号知道是有人栽赃,若他能查出真凶,淮水商路的过路费,咱们分他一成。”

钱通不解:“还要分他一成?咱们凭什么……”

“黑风寨虽说是绿林,却从不伤平民,去年还帮着官府剿过流寇。”李瑁解释道,“他们守着盱眙山,比咱们更清楚淮水一带的势力。与其树敌,不如化敌为友。”他拿起支红签,往黑风寨的位置一插,“说不定过些日子,黑风寨的弟兄也能跟着商队走镖,赚些干净钱。”

暮色降临时,各路人马陆续出发。钱通带着丐帮弟子往苏州赶,临行前塞给账房先生一袋新收的花生:“告诉王爷,等粮商们签了约,我带他们去尝尝洛阳的水席。尤其是那道牡丹燕菜,用萝卜雕成牡丹的样子,好看又好吃。”

沈青玄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灯笼,忽然发现长安城的夜市比往常热闹了数倍。绸缎庄的伙计正给波斯商人比划着蜀锦的纹样,那商人听得连连点头,还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秤,要当场称重下单。酒肆里西域舞姬的铃铛声混着中原的说书调,说书先生正讲着江湖商队在河西遇到沙暴,昆仑派弟子如何用轻功运送粮草的故事,听得围观众人拍手叫好。连街角卖糖人的老汉,都能说出几句江湖商号的规矩,有个小孩要买糖人,他还念叨:“江湖商队说了,童叟无欺,一分钱一分货。”

“沈兄看什么呢?”李瑁递来碗热汤,汤色清亮,飘着几片葱花。案上的沙盘已添了数支新的红签,最显眼的是往西域延伸的那一支,旁边还压着张纸条,写着“回鹘向导,三月后启程”。

“在看路。”沈青玄笑道,接过汤碗一饮而尽,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心底,“以前觉得江湖路就是刀光剑影,如今才明白,真正的路,是让走的人越来越多。”他想起早上那名回鹘商人的眼神,想起丐帮弟子说起粮商们愿意合作时的兴奋,想起账房先生看着《海内华夷图》时的憧憬,忽然觉得,这江湖,真的不一样了。

李瑁望着沙盘尽头那片空白的西域,那里正待插上第一支红签。远处传来商号打烊的梆子声,三记,清脆悠长,像是在为新的旅程敲响前奏。他拿起朱砂笔,在空白处轻轻画了道线,从玉门关一直延伸到葱岭,笔尖划过的地方,仿佛已有驼铃声声。

夜色渐深,账房的烛火却亮了整夜。有人看见,那幅《海内华夷图》上,又多了道朝着葱岭延伸的朱砂线,细细长长,却带着穿透黑暗的力量。案上的账簿还摊开着,最新一页记着:河西商队,昆仑雪蚕绒五十匹,换粮食一百石,已交付山下村落。旁边还有行小字,是账房先生随手写的:今日见牧民笑,如见昆仑雪。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沙盘上的红签上,像是给每一条路都镀上了银辉。李瑁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拿起案上的玉佩摩挲着,双鱼戏水的纹样温润光滑。他想起青龙寺密会时,有人问他:“王爷图什么?”当时他没回答,现在看着这满屋的灯火,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驼铃声,忽然有了答案。

他要的,不过是天下的路,都能走得安稳,走得热闹。